葛毛毛上学（一）

葛毛毛上学（一）

何燕

江水像大自然的神奇歌手，唱着清脆悦耳的歌一路欢腾，一路奔流。

江边的草地，翠绿翠绿的。一个七八岁的瘦小男孩在割猪草。男孩娴熟而又轻快地挥动着镰刀，猪草在“咯吱、咯吱”声中被放倒一大片。

男孩站起来，擦了把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把散乱的猪草一一抱进猪篓子，慢慢地，猪草在猪篓子里形成了小丘。

收起镰刀，男孩光着身子“扑通”地一下跃进了江里。约摸几十秒，男孩的头冒了出来，小手也高高地举起一条鱼，向江边游去。把鱼往江边的草地一扔，又往江里游去。

如此来回几次，草地里就有了几条大小不一的鱼。男孩爬上岸，顺手从江边拽了根水草，用水草从鱼鳃那穿过，把鱼串成一串，然后往腰间一扎，像扎皮带似的，各种各样的鱼儿别在男孩的腰间，活蹦乱跳，像裙摆，飘来荡去。

忙完一切，男孩才背起猪篓子朝山那边的两间小屋走去！

老远，听见朗朗的读书声。男孩气喘吁吁地加快了脚步。

读书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屋子也越来越近。男孩把猪草放下来，然后蹑手蹑脚地走到窗底下，听大家读书，看老师写字。老师每教一个字，男孩都用手在窗边的墙上认真地模写。“你叫葛毛毛吧？”不知什么时候，老师已站在他身边。

“老师，你知道我名字？”葛毛毛高兴地叫了起来。

“我告诉老师的！”教室里的二牛趴到窗口。

“你喜欢读书？”老师问。

葛毛毛猛地点头。

“明天来上课吧！”

葛毛毛灿烂地笑了，二牛也笑了！

放学。田埂上。

葛毛毛背着猪篓子走在前，二牛跟在后。

“葛毛毛，你婶子会让你读书不？”二牛问。

“还不知道。”

“老师说了，现在是九年义务教育，你婶子不敢不让你读！”

“要是我爷爷回来就好了！我爷爷肯定会让我读书的！”

“葛毛毛，你爷爷不会回来了，他已经死了！”

葛毛毛转过身，眼噙泪水，说：“别胡说，二牛，我爷爷对我说了，他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找我亲爹亲娘了，等我大时，他就会回来的！”

此时，葛毛毛的脑中呈现出爷爷的样子：黝黑的脸，粗糙的手，暗淡的眼睛，干瘪的嘴发出轻微的声音：葛毛毛，你去帮你婶子放牛，爷爷去一个很远的地方找你亲爹亲娘！

葛毛毛擦干眼泪，说：“爷爷不会骗我的！爷爷说了，等找到我亲爹亲娘，就会有很多好吃的，有好吃的，头发就会长得多，到时，婶子就不会叫我毛毛了！”

二牛看着葛毛毛那缺少营养而稀疏的头发，眼眶里也噙满了泪水。

屋内，叔叔和婶子坐在灯光下。沉默着。

“要不，就让他去读吧。现在义务教育，不让读不行呀！”叔叔说。

“难道就没有法儿了吗？”婶子转动着小眼睛，思考着说。

“有了！”婶子伏在叔叔的耳边嘀咕了一会儿，叔叔和婶子都得意的笑了。

天刚亮，婶子就抱着个鸡叫醒了葛毛毛，说：“毛毛，从今天起，你就帮婶喂养这个鸡，等鸡下了蛋，你就可以上学了。”

“真的吗？”葛毛毛接过婶子的鸡高兴起来，“我一定好好喂它的！”

残阳如血。

放学归来的二牛走到葛毛毛的窗前，大叫：“葛毛毛，葛毛毛。”

“嘘！”葛毛毛的头从窗口探了出来，“二牛，小点声！”二牛看清屋里有个小菜篮，菜篮底垫着葛毛毛唯一的那件旧棉袄，篮里面窝着一只鸡，鸡爪分别被两条小绳子系着，扎在菜篮边。

接着，葛毛毛从房里偷偷溜了出来。拉起二牛就往河边跑。

河里，葛毛毛和二牛在捉鱼。

“葛毛毛，老师问你怎么没去呢？”

“快了！等我捉些鱼喂了鸡，鸡生了蛋，我婶子就让我上学了。”

想到可以一起上学，二牛和葛毛毛捉鱼捉得更欢了，笑声随着河水一路淌去……

早晨，葛毛毛背着猪篓子去割草，猪篓子底下垫着旧棉袄，里面窝着一只鸡。

中午，葛毛毛背着满满的一篓子猪草回来，手里抱着旧棉袄和鸡。

傍晚，葛毛毛和二牛偶尔捉鱼、偶尔挖蚯蚓、偶尔捉虫子。变着样儿给鸡觅食。

半个月过去，鸡一天比一天大，就是没下蛋。

一天早晨，葛毛毛还是背着鸡去割猪草。老远看见刘大妈，就打招呼。刘大妈挑着几只竹篮子和一筐鸡蛋去赶早集。看着刘大妈的背影，葛毛毛好象悟出了什么，拔腿就往河边跑，到了河边，只见他卷起裤子，在河里摸索出几块鸡蛋形的石头，小心翼翼地放到鸡下面让鸡孵着，然后哼着歌去割猪草了。

“呵呵呵呵……”二牛的笑声从葛毛毛的屋里传了出来，“葛毛毛，你以为鸡能把石头孵成蛋？”

“去，去，去！”葛毛毛护着鸡，“我是想用石头引它下蛋！”

葛毛毛把鸡抱起来，东瞧西看，琢磨着：这鸡怎么就不下蛋呢！

“要不，咱们抱去让刘大妈看看？”葛毛毛征询二牛意见。

“好！”

葛毛毛和二牛消失在去刘大妈家的方向。

婶子在后面看着他们俩的背影，一阵偷笑。

从刘大妈家回来，葛毛毛还是用旧棉袄垫着鸡，还是每天早晨背着鸡去割猪草，回时把鸡抱在怀里。不同的是，葛毛毛房间的灯每晚都亮到深夜。

深夜，婶子看着葛毛毛房间的灯光不解，问葛毛毛叔：“你说他在干什么呢？”

“还能干什么？用石头孵蛋呗！”说完，传出一阵笑声。

一星期后，葛毛毛拿着七个雪白的鸡蛋大叫：“婶子，婶子，鸡下蛋了，鸡下蛋了！”婶子和叔叔不敢置信地看着葛毛毛，看着鸡蛋。

婶子好象感觉到了什么，马上跑回屋去数家里的鸡蛋，“一、二……十二。”没错呀！她还不相信似的再数：“一、二……十二。”

“婶子，这是鸡下的蛋，我没偷家里的。给！”葛毛毛把七个鸡蛋递到婶子手里。然后转身，高兴着向外走出去，边走边叫：“我可以上学了，我可以上学了！”

婶子和叔叔在屋里一阵茫然：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我给他养的明明是剪了长毛的公鸡呀！

天刚破晓，葛毛毛和二牛高高兴兴上学去。

路上，二牛看着葛毛毛血迹斑斑的手问：“帮刘大妈编织了多少个竹篮子？”

“七个！她送我七个鸡蛋！”

“要不是刘大妈告诉我们那个鸡是剪了毛的公鸡，我们还蒙在鼓里呢。你婶子这回哑巴吃黄连啰！她是怎么也不会想到公鸡是这样下蛋的！”

“哈哈哈……”一阵胜利的笑声荡漾在蓝色的上空，久久回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