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丛

1    村子-外-日

    （2008年秋）

【推土机轰轰作响，镜头掠过大片被推平的土地由远及近，围绕临时搭建的土房一周，墙上贴着新农村建设的标语“坚持城乡统筹发展，推动城市基础设施向农村延伸，城市公共服务向农村覆盖，城市现代文明向农村传播。”

彭戴斯站在土房里望着远方正被开垦的土地。

同事A：Daisy，你看这块地的图纸怎么样？（殷勤）

同事B：啊哈，这可是他熬了三天三夜才完成的，啧啧啧，头发都被揪下了好几大把。（调侃）

同事A：去你的，Daisy你别听那小子瞎说，虽然比不上你的设计……

彭戴斯：没有，你的设计蛮好的，你看这里你处理的就很好，避开了村子的水井，考虑的很周到。

同事B：哟，看不出你小子也有那么“Sweet”的时候，赢得Daisy的赏识不容易啊。（讽刺）

设计师A：还用你说，Daisy可是从建筑师的象牙塔普林斯顿回来的……

【两人争论声渐渐微弱，戴斯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显示了“母亲”字样，戴斯皱了皱眉，犹豫片刻，按下接听键。

彭戴斯：喂，妈。

彭  妈：戴斯啊，怎么那么久才接妈妈电话呀。

彭戴斯：哦，外面风大。

彭  妈：诶，真是的，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少跑到工地去，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成天跟大老爷们似的，妈妈送你出去读书可不是为了让你当女强人！（微怒）

彭戴斯：妈你别说了。

彭  妈：怎么，那么快就嫌妈唠叨了？妈还没说正经事呢。

彭戴斯：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妈，这段日子我实在忙得顾不了其他了，等我这个工程完成了咱再说成么？

彭  妈：你又拿工作当借口，女儿啊，你明不明白，女人是要不得强的，你再不好好考虑你的婚事……我这个当妈的……昨天妈又受到一个请柬……（哽咽）

彭戴斯：妈……我知道了，再等等好么？我……我有喜欢的人了，我尽快带回了见你们好么？

彭  妈：真的么！好的女儿，我和你胡叔叔都盼着呢。

彭戴斯：知道了嘛，你跟胡叔叔都多保重。

彭  妈：诶好，再见。

彭戴斯：恩……

【戴斯听电话那头传了的嘟嘟声，愣了好一会才收起手机，她无奈的看向远方，视线越过大片平地，在河边是大片的芦苇丛，望着那片芦苇。

彭戴斯：茂茂……（喃喃自语）

【戴斯的思绪飘回了二十年前。

 

2    村子大路-外-日

    （1988年冬）

【母亲带着戴斯坐着小汽车离开了，茂茂在后面追着，戴斯看着茂茂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公路两边是芦苇丛，但都被冬雪覆盖。小小的人儿化为一颗星，终于消失在白茫茫的雪地里。

 

3    村子-外-日

    （2008年秋）

【戴斯漫步在村子里，时不时的与村民们谈天。

吴大爷：大家一条心啊，建设新农村嗨！

彭戴斯：哟，吴大爷你今天真精神呀。

吴大爷：哈哈，这新农村建设的惠策也落实到咱村子里头了，看着咱村一天比一天的精神，老头我当然也精神啊！诶哟，真是辛苦你们这班城里头人呐，每天往我们这里跑，忙里忙外的。特别是你啊，年纪轻轻的小姑娘，不容易啊！

彭戴斯：吴大爷你哪里的话，什么叫我们城里人，你们乡下人的，况且我以前还是这个村子长大的呢！

赵阿姨：诶哟，这不是方方么！

彭戴斯：诶！赵阿姨，前几次来村里都没见着你，今天可算碰见了。等等，妈妈让我捎来点东西给你，在我车里，我这就去拿。

【戴斯往村口的临时停车场走去。

吴大爷：咦，小赵啊，你怎么喊她方方？我记得她叫什么彭戴……彭戴斯啊。

赵阿姨：还记得书娟么？

吴大爷：书娟……十几年前进城的那个书娟？

赵阿姨：对，都二十年了呢，她就是书娟的女儿，走之前还叫方方呢，也许后来改名了吧。

吴大爷：也是，城里人的名字都那么洋气。

【戴斯拎着两大袋东西回来。

彭戴斯：赵阿姨，这是妈妈特意托人从湖南湘潭带回来的莲子，我们都试过，的确好吃。妈妈说莲子是赵阿姨的最爱，就全让我带来给你。

赵阿姨：诶哟，书娟她太客气了，什么时候你喊她过来，我给你们做银耳莲子。

彭戴斯：恩好……

赵阿姨：对了，方方，你去看过茂茂没？许茂茂！小时候你们不是常玩在一块么，想当年，你俩可是我们大伙眼中的金童玉女呢！

彭戴斯：啊，茂茂，他现在还在村里么？

赵阿姨：当然在啊，前年他大哥结婚搬了新房子，就靠近西村口那边。

彭戴斯：恩，改天我去看看他。

吴大爷：许茂茂那混小子，还欠我两次棋牌钱呢！

赵阿姨：老吴！

【戴斯尴尬一笑，不知该接什么话，这时有电话进来，她接起电话。

彭戴斯：喂。

    开什么会？

    让我现在就回去，很急么？

    恩，恩，好的，我就回。

吴大爷：公司里有急事啊？

彭戴斯：恩是，赵阿姨、吴大爷，我得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们啊。

赵阿姨：方方啊，阿姨想你是懂物是人非的道理的。

彭戴斯：恩，我明白的。

吴大爷：再见啊！

【戴斯跟二老再见后开车离开，脑子里却一直盘旋起刚才赵阿姨的话。

   （画外音：

赵阿姨：方方啊，阿姨想你是懂物是人非的道理的。）

彭戴斯（心理活动）：赵阿姨是不是觉得我把茂茂忘了。虽然一晃眼过了二十年，但与茂茂一起的记忆，我从来没有忘记过。

【戴斯看着车窗外的芦苇丛。

彭戴斯：物是，人也会是的。

【最后一个镜头：芦苇丛一片阳光明媚。

 

4    公司-内-夜

【是夜，滂沱大雨。戴斯推门走进自己办公室，开始翻找自己的抽屉、柜子，最后在一个抽屉的最深处找到了一包烟，从烟盒里拿出打火机点燃香烟，戴斯走到落地窗前眺望雨中的城市夜景，她想起了刚才的会议，眉头紧皱。

李  总：我认为那大片芦苇丛是商机所在。

同事A：那我们可以重点开发那块地。

同事B：如何开发？把芦苇丛全部“消灭”？

彭戴斯：不可以！

李  总：Daisy你有什么想法？

彭戴斯：李总，我坚决反对开发芦苇丛，芦苇丛现在是那里唯一未被改建的了，如果现在要把芦苇丛也全部推平，我怕就是村子里的村民们都要认不出这是自己从小成长的村庄了。

同事C：那又怎么样，那块芦苇丛商机很大，况且我们又不是为了自己，而是帮村民们着想，芦苇丛的开发一定会给他们带来许多好处的。

众  人：有道理。

【其他设计师们大多都赞成芦苇丛改建，一边点头一边说着同一，戴斯十分无措的面对着他们。索性绝望的闭上眼睛。

李  总：好，Daisy你看既然大家都赞同改建，那我们就这样决定吧。来，现在我们来商量一下改建的内容……

【又一根烟头进了烟灰缸里，紧接着戴斯又点了一根烟，烟灰缸从实变虚，烟灰缸后面的照片由虚变实，照片里有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站在芦苇丛里。

彭戴斯：茂茂，芦苇丛是我们的记忆啊，我……该怎么办？

 

5    芦苇丛-外-日

（1988年夏）

【五六个小孩在芦苇丛里玩躲猫猫。

茂  茂：方方，我又找到你了！

方  方：哼，得意什么，你还不是每次都让我找着。

茂  茂：那不管，这次说好了的，我找到你的话你要答应做我新娘了。

方  方：你……不要脸！（羞急）

【三四个小孩从芦苇丛里窜出来。

小孩甲：诶，茂茂，你们怎么又开始打情骂俏了。

小孩乙：怎么每次都只这样！你们看，每次茂茂都只找得到方方，方方也只找得到茂茂，太没意思了。

小孩丙：没办法，方方和茂茂心有灵犀，咱们以后就别找他们俩一起躲猫猫了。

茂  茂：诶诶，你们太不讲义气了，怎么不跟我们玩了呢。

小孩甲：不是我们不跟你们玩，是没法玩。

小孩乙、丙：就是！

【说完，几个小孩便钻进芦苇丛跑掉了，只剩下方方和茂茂。

茂  茂：哼，一群坏蛋，太不讲义气了你们！（大喊）

方  方：没关系，他们在不在无所谓，光我们俩也可以玩躲猫猫啊。（安慰）

茂  茂：方方，还是你最好，你从来不会离开我。

方  方：恩，我们俩会永远在一起的。

茂  茂：真的么！太好了，方方你答应做我的新娘了！

方  方：喂喂喂，我哪有答应！你也真是奇怪，怎么找我这个小黄瓜当你新娘，你怎么不找花花啊。

茂  茂：方方，你是最美的。

    【伴随着茂茂傻笑，画面叠化回2008年秋，戴斯从芦苇丛走出来，往村里走去。

 

6    村子-内-夜

【戴斯晚上住在村子里，夜里凉风习习，戴斯和赵阿姨一家人围坐在火炉边上聊天。

赵阿姨：诶哟，真是女大十八变，想当年方方你那么瘦小，爸啊，你看看，方方真是个大美人啊！

赵  父：可不是么，还记得不？二十年前我就说方方长大一定是个靓女，我没说错吧！

赵阿姨：嗨~爸你是见谁都这样说好吧！囡囡，你问问爷爷你长大后会变成什么样。

囡  囡：爷爷，囡囡长大后会想姐姐一样漂亮么？

赵  父：囡囡长大后一定是个靓女！

    【众人笑。

彭戴斯：赵阿姨，你们就别调侃我了，怪不好意思的。

赵阿姨：爸，听见没，方方都害羞了，别瞎起哄了。

赵  父：啧啧，成立的姑娘就是脸皮薄，说两句就脸红了。

赵阿姨：就是啊方方，你小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哟。

彭戴斯：小时候不懂事嘛。对了赵阿姨，有件事……

赵阿姨：吞吞吐吐的，什么事呀？

彭戴斯：公司里，我们公司决定要把那片芦苇丛改建为观光度假区……

赵阿姨：那是好事啊。

彭戴斯：好事？

赵阿姨：促进咱村经济么，当然是好事，诶爸呀，你看这新农村建设真是不一样哈，还能给咱村建个观光度假区。

赵  父：恩，一定要取一个洋气点的名字，可不能随了我们的村名儿，到时候人家一听，嗨那什么什么谷子村观光度假区……一听这名号就没兴致了。

赵阿姨：这话实在，囡囡，我们村要有观光度假区了，开心么？

囡  囡：开心开心！妈妈，我们的观光度假区会电视上的一样，有公园和游乐场么？

赵阿姨：有！

囡  囡：耶！囡囡可以每天去游乐场咯！姐姐你开好了！

彭戴斯：囡囡开心就好。（苦笑）诶，赵阿姨这风吹得我好冷啊，我先进去了啊。

赵阿姨：恩好。

 

7    芦苇丛-外-夜

    【车内烟雾缭绕，戴斯靠着车窗吐着烟圈。她抬头望着天上的繁星。蝉鸣阵阵，时间回到了1988年夏，突然出现方方和茂茂的声音，镜头慢慢向下，方方和茂茂躺在芦苇地里望着天上的繁星。

方  方：茂茂，你有梦想么？

茂  茂：有啊。   娶你。

方  方：诶！我说认真的呢！

茂  茂：我是说真的啊，我就想有几亩地种点庄稼，再造个又大又漂亮的房子，房子里住着你……

方  方：没出息！

茂  茂：嘿嘿，在你面前我一直没出息，那方方你的梦想是什么呀？你学习那么好，想当老师么？

方  方：老师有什么好的，每天围着一帮笨蛋小孩闹闹闹。

茂  茂：对了，你喜欢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