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 草 人
人物： 小宝：大宝的儿子，与奶奶留守在农村 大宝：小宝的父亲，在上海打工 桂芬：大宝的妻子，小宝的母亲，在上海打工。 奶奶：小宝的奶奶，在家照顾小宝
稻草人是小宝爸爸亲手扎的。大宝先用草绳子捆成了一个圆球，在圆球的外面罩了一层黄布，又在眼睛的位置上镶嵌上两颗滚圆的黑玻璃弹珠，鼻子也是黑玻璃弹珠，嘴巴的位置塞了一个菱角。稻草人的骨架是用竹杆牢牢的架起来的。大宝又给稻草人穿上了自己的旧衣服，又拿出桂芬的旧帽子戴在稻草人的头上，最后，他解下小宝的红领巾缠在稻草人的手臂上。 大宝在扎稻草人时，对蹲在旁边的小宝说，爸爸妈妈要去上海打工了，奶奶年纪又大了，还要照顾你，家里的谷子就靠这个稻草人照看啦！ 以前的稻草人都是在谷子快成熟时才立起来，它们三三两两的站在田埂上，远远看去，倒是颇有些气势。 现在，因为人们都要外出打工了，只好提前做好了稻草人立在地头或田埂。 临走，大宝抚摸着小宝的头说，宝啊，等谷子的头弯下来，爸爸妈妈就回来了，爸爸一定给你买个遥控飞机回来。 半夜，小宝一直在装睡。爸爸和妈妈悄悄起了床。屋后，一个农用三轮车轰隆隆的开走了。一车的乡邻离村子渐行渐远。 小宝藏在被窝里偷偷的抹眼泪。奶奶过来把小宝的头搂在怀里，发出沉生叹息，叹息声好像穿透了黑夜，穿透了时空一样，令人震撼。 谷子一点点长高，小宝每天放学后都要去地里看。他用小手量着谷子苗的高度，嘴里念念有词——谷子谷子你快长，小宝要见爹和娘。稻草人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他。 一群孩子在田野里打闹，一个孩子瞧见小宝家的稻草人眼睛是黑玻璃弹珠，就上前抠了下来。小宝一把抢了过来又安了回去。那个孩子说，真小气，拿下来玩玩怕什么？小宝说，不行，这是我爸爸扎的，谁也不能动。爸爸说了，我要是想他，就看看稻草人。它没了眼睛怎么行？ 孩子们蜂捅而上，他们推着搡着小宝，说，那你叫它声“爸爸”，小宝倔犟的咬紧嘴唇，眼里含满眼泪。 在上海，大宝和桂芬的生活并不轻松。大宝在工地当小工，桂芬在一家饺子馆包水饺。大宝住在集体板房里。桂芬和另两个包水饺的妇女就直接睡在水饺店里，白天放餐桌，晚上餐桌一并，铺上铺盖卷就睡。 有一天，雷电交加，大雨如注。小宝抱了雨衣没命的冲出屋外，奶奶一把没拽住，一跤跌倒在地。 暴雨里，小宝将雨衣艰难的穿在稻草人的身上。然后瑟缩在稻草人身旁。雨过天晴，彩虹灿烂的挂在夕阳，小宝长长地舒了口气。 回到家后，小宝躺在床上发烧，奶奶拄着拐杖喂他姜汤。 谷子穗越来越沉了，它们一点点儿弯下来。小宝欣喜的数着手指头盼望着。 谷子穗重重的弯下来，麻雀们疯狂的进攻。小宝一放学就跑到地里帮着稻草人轰麻雀。 乡邻们陆续回来了，他们等收了谷子还要返城。但大宝和桂芬没回来。 晚上，小宝睡着后奶奶悄悄地去乡邻家。回来时，奶奶的脚步踉踉跄跄。她怀里抱着一个盒子。在黑夜里隐约能看到她脸上的凄楚。 奶奶拿上镰刀系上包袱要去地里钎谷穗。小宝死活不肯，他说一定要等爸爸妈妈回来钎。如果他们知道奶奶钎了，就不回来了。 奶奶嘴唇哆嗦着，说，宝啊，再不钎就被麻雀吃光了。你爸爸不回来，肯定是忙。你爸爸说了，他要挣钱给你在城里买楼。 小宝说，我不要城里的楼，我要他们回来看我，我要遥控飞机。 奶奶搂着小宝，哄劝着，宝啊，等钎了谷穗，奶奶就带你去看爸爸妈妈。真的？小宝一下子不哭了。他也拿了把剪刀跟在奶奶身后钎起了谷穗。 谷穗终于钎完了。奶奶说，宝啊，稻草人不用看庄稼了，把它搬家里吧！ 小宝说，好吧。 稻草人就被搬到家里，小宝就把他放在炕上和自己一块睡。 小宝一直催着奶奶去上海看爸爸。奶奶说，得准备准备。奶奶卖了仅有的三只羊，又卖子谷穗，又卖了囤里的玉米和小麦。最后，家里的黑狗舍不得卖，奶奶就叹口气，解开了狗的铁链子。 奶奶挎着包袱领着小宝跟着乡邻去了上海。 大宝留在乡邻的出租房里，奶奶跟着乡邻去见大宝。 在拘留所里，奶奶掏出手绢，一层层的打开，把卖羊的钱、卖谷穗的钱、卖玉米和小麦的钱拿出来，颤抖的交给了一名警察。 大宝跟在奶奶身后出了拘留所的门。一脸的愤恨、无助、痛苦和无奈。 大宝和桂芬虽说在同一个城市，却很长时间不能见面。一次，大宝实在耐不住，给桂芬打电话，相约在一个破旧的小旅馆见面。 正当两人浓情蜜意时，闯进来的警察对着他们一阵拍照。桂芬羞愤难当，匆忙扯了被子跑到阳台上。警察追到阳台，桂芬无处躲藏，身子一个后仰从阳台落下。当大宝和警察跑到楼下时，桂芬已经气绝。大宝当时就疯了，他冲着警察踢着、咬着、撕着、骂着。结果被警察以袭警的罪名拘留。他的乡邻的工资都还没有发，桂芬生前攒的钱都缴了罚款还不够，还差三千。 奶奶颤颤巍巍的说，回吧，桂芬还等着你呢！ 一路上，小宝一直在问，妈妈呢？妈妈怎么不跟我们一块回家？ 家里，黑狗奄奄一息的卧在大门口，看见他们回来，勉强的摇了摇尾巴。 野外，小宝坚持把稻草人立在桂芬的坟前。 残阳如血，奶奶、大宝、小宝和黑狗的身影在弯弯的山路上逐渐消失。稻草人忠贞不二的守在桂芬坟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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