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费》

《保护费》作者：温蕊

人物简介：

李奔：十七岁男孩，皮肤黑黑的，长相干净阳光，但眼神却透露出与年龄不符的暗淡和忧郁。不善言辞，却总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样子。家境不好，母亲生病长期卧床，赌鬼加酒鬼的父亲总对他拳脚相向。在这样的家庭里，他内心十分痛苦。自作主张决定辍学，开始混社会。

小何：十八岁女孩，相貌清纯可爱，身材娇小，有着精灵般的神情，爱笑。从贫穷的乡下来到这个小镇，在亲戚家的杂货店打工，生活的并不容易，但她始终一副纯真笑脸，仿佛一切苦难都无法弄脏她。

李母：四十二岁的家庭妇女，长期卧病在床，外表比实际年龄显得苍老许多。性格懦弱，在丈夫面前毫无发言权，虽然十分疼爱儿子李奔但却实在无能为力。

李父：四十五岁的中年男人，一家濒临倒闭的国有工厂的临时工。好赌且酗酒，对生活充满怨气，与儿子交流的方式十分简单粗暴。

杂货店主：四十岁男子，小何的表姑夫。形容猥琐，好吃懒做，十分小气，斤斤计较。

龙哥：三十五六的魁梧男子，汽车修理店老板，也是这个小镇有名的大混混。小气，好夸夸其谈。

分场剧本：

场一：修车铺院子 日 外

　　　出片头字幕

　　　修车铺的生意并不太好，只有一辆旧车停在那，两三个染着黄毛的小青年光着膀子，一边聊天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擦着车。

　　　边上一个工人蹲在地上焊着什么，电焊的声音时响时停。

　　　地上满是陈年的油污，黑乎乎的，胡乱丢着肮脏的泛着油光的零件。

　　　一只脏兮兮的小土狗趴在地上，原本白色的毛灰秃秃地纠结在一起。

　　　李奔和另外几个年纪相仿的男孩整齐地站成两排，懵懵懂懂地听着龙哥的训话。这些男孩有的一副小混混的样子，有的一脸认真的神情仿佛学校里学习最用功却功课最差的LOSER，李奔站在他们中间，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李奔听得走了神儿，目光不自觉地飘到了小土狗身上，挤眉弄眼地逗弄起来。

　　　龙哥（痛心疾首地）：……你们这些九零后啊，都是蜜罐里泡大的，到社会上一点委屈都受不了，这样怎么行呢？年轻人，就是要吃苦！就是要奋斗！

　　　李奔被龙哥的大嗓门吓了一跳，连忙收回了目光，跟着大伙一起喊：要吃苦！要奋斗！

　　　龙哥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发表演说。

　　　小土狗从地上爬起来，溜达到李奔身边，叼住李奔的裤脚，李奔不耐烦地试图甩开它的纠缠，小土狗却坚定不移地不肯松口。李奔无奈地只得任凭它胡闹。

　　　出片名：“保护费”

场二：杂货店外 日 外

　　　这是一家坐落在路边的小杂货店。可以看到不远处就是一片美丽的大海。海边总有些游客和当地居住的渔民，来来往往的，因此小杂货店的生意也算不错。

　　　李奔站在不远处，望着杂货店的门口发愣。时间正是正午，太阳很大，李奔脸上的汗水密密麻麻，他踟蹰着，终于一咬牙，仿佛做了什么重要的决定般，朝着杂货店走去。

场三：杂货店内 日 内

　　　李奔战战兢兢地进了门，打量着。

　　　这件杂货店面积不大，光线昏暗，而且十分简陋，整个店里只有一个长条桌子充当柜台，上面摆着一个破旧的老式电话和一个大大的计算器，角落里还有一台小电视，正播放着《动物世界》的电视节目，节目仿佛是猛兽捕食小动物的内容。柜台旁边是一个冰柜，柜台后面的一整面墙，都是摆的满满的货架，也算得上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柜台前坐着一个身材娇小的姑娘，此刻她正一边聚精会神地看着电视，一边慢悠悠地嗑着瓜子。

　　　李奔壮了壮胆，朝柜台走去，却没看到脚下的台阶，一下子踩空了。

　　　李奔“哎呦”一声狠狠坐在地上，声音惊动了姑娘。姑娘回过头打量着。

　　　小何：谁呀？

　　　从柜台里看出去，视线所及之处并没有人，小何正迟疑着，却看见李奔狼狈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两人面面相觑，小何忍不住哈哈大笑，李奔红着脸注视着小何，半是羞赧半是气恼。

　　　李奔故作镇静地走到小何面前，装出一副电影中古惑仔的样子，伸出手：保护费！

　　　小何仍笑个不停，对李奔的话毫无反应。

　　　李奔气恼地大声说：收保护费！

　　　小何见李奔上了火，勉强止住了笑声，疑惑地睁大眼睛注视着李奔。

　　　小何：什么费？

　　　李奔：保护费！

　　　小何：保护什么？

　　　李奔一下子被问住了，他发现自己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李奔张口结舌地注视着小何，渐渐发现小何眼中狡黠的神情越来越浓，脸上也浮起抑制不住即将喷薄而出的笑意，李奔这才意识到面前这个姑娘是在拿自己寻开心。

　　　李奔强迫自己拉下脸，冷冷地开口：少废话！龙哥派我来的，这个月的保护费，拿来！

　　　小何注视着李奔，片刻，露出明媚的笑容：我交了保护费，你就会保护我吗？

　　　李奔一愣，结结巴巴地回答：会……会吧……

　　　小何笑嘻嘻地站起身，翻出来一支笔和一张粉色印着卡通图案的信纸放在李奔面前。

　　　李奔摸不着头脑：干嘛？

　　　小何笑嘻嘻地望着李奔：立个字据吧！

　　　李奔为难地挠挠头。

　　　小何叹了口气，拿过纸笔坐了下来。

　　　小何：真笨。本人……哎，你叫什么？

　　　李奔：李奔。

　　　小何：本人李……哪个奔？

　　　李奔：奔跑的奔。

　　　小何：哦，私奔的奔，李奔，收取王小何保护费……哎，你要多少钱？

　　　李奔：三百。

　　　小何：三百元整，即日起开始承担保护王小何的工作，特立此据，永不反悔。

　　　写完，小何将字据推到李奔面前，抬起头跃跃欲试地看着李奔，眼睛亮亮的。

　　　小何：签名！

　　　李奔低头仔细看了字据，抬起头看着小何，伸出手去。

　　　李奔：先给钱！

场四：杂货店外 日 外

　　　杂货店主头戴草帽，骑着一辆小小的摩托车朝杂货店开来。一群背着游泳圈的孩子挡住了店主的路，店主不情愿地停下车，狠狠地啐了一口，使劲按着喇叭。

场五：杂货店内 日 内

　　　小何低头从放钱的抽屉里掏出一把零票，仔细地数着。

　　　外面传来几声急促的摩托车喇叭声。

　　　小何听到声音，赶忙把钱塞到李奔手里。

　　　李奔第一次碰到姑娘的手，有些害羞。

　　　这时，杂货店主走了进来，一边说话一边摘了草帽。

　　　杂货店主：小何，给我拿五百块钱。

　　　李奔看向杂货店主，同时，店主也注意到了李奔，盯着他打量着，目光瞟向他手中握着的钱。李奔有些胆怯，目光却不示弱地回看店主。

　　　小何不说话，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三张一百块，又数出几张零钱交给店主，店主接过钱，顺势握了握小何的手。小何连忙将手挣出来，在柜台里坐下。

　　　店主脸上的笑意一闪而过：这钱别记账。晚上我过来住，给我留门啊。

　　　说着，店主数了数钱，将钱塞进口袋，转身一边走出去，一边转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小何和李奔。

　　　外面传来摩托车发动的声音，车渐渐开远。

　　　小何依然低着头。李奔看着小何有些不知所措。两人沉默着。

　　　片刻，小何抬起头看着李奔，神情有些黯淡。

　　　小何：钱不够了，先欠着行吗？

　　　李奔这才数了数手中的钱，只有不到一百块。李奔有些为难地抬起头，却遇上小何恳切的眼神。

　　　李奔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行。

场六：修车铺 日 内

　　　修车铺的“办公室”是一间连通着洗车间的昏暗的小房间。外面传来洗车的水声。

　　　两个混混模样的手下坐在小板凳上，盯着一台老旧的电视机打着游戏。

　　　龙哥坐在桌子后面的老板椅上，点着李奔交上来的钱。一盏台灯将他的脸照出明暗的光影，显得有些阴恻恻的。

　　　李奔战战兢兢地站在龙哥对面，大气不敢喘，一直关注着龙哥的表情。

　　　龙哥又数了一遍钱，终于抬起头，目光严厉地注视着李奔。片刻，终于开了口。

　　　龙哥：记着，咱们这行，不可赊账。

　　　李奔一愣，忙不迭地回答：我跟她说好了，明天就补上——明天下午五点我去取，都说好了！

　　　龙哥一愣，随即微微一笑，在一把零钱里抽出一张破旧的十元纸币，递给李奔。

　　　龙哥：拿去买烟抽。

场七：李奔家客厅 夜 内

　　　李奔一进门，被什么绊了一下，他低头一看，发现是父亲那双破旧的皮鞋。父母房间里传出母亲的哭声和父亲醉酒的呓语，声音忽强忽弱，听不清楚。

　　　李奔换鞋进了客厅：这是一个上海棚户区的典型家庭，房间十分狭窄阴暗，似乎四面墙壁都透出浓重的霉味。李奔走到父母房间门前，用力敲敲门。

　　　李奔：妈，你又哭啥？

　　　片刻，房间门开了个小缝，李母红肿着双眼小心翼翼地看着李奔，额头上肿了一块。

　　　李母：小点声，你爸在呢。

　　　李奔气冲冲地大声说：他又打你了，不是跟你说过了吗，不要管他，他赌死喝死都跟咱家没关系！

　　　李母焦急地阻止李奔的话，却已经来不及了。李奔的父亲不知何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门，拳头照着李奔就招呼过去，一边打还一边骂骂咧咧。

　　　李奔也毫不示弱，两父子扭打起来。李母连忙上前拼命拉住李父，一边哭一边喊着“李奔你快进屋”。

　　　李奔不忍母亲为难受苦，终于挣脱了父亲钻进自己的小屋锁了门。

场八：李奔卧室 夜 内

　　　李奔将门锁紧，又把一旁的床头柜拉过来堵住门，这才转身把自己扔到床上，双手紧紧地捂住耳朵。

　　　门外父亲叫骂和母亲哭泣劝阻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

　　　李奔松开手，双眼茫然地盯着天花板，脑中浮现起小何明媚的笑脸。李奔将手渐渐伸进裤子口袋。

　　　这时，门外突然响起母亲的声音。

　　　李母V.O：奔奔，吃饭了吗，妈给你做点？

　　　李奔一下子清醒过来：不用，吃过了。

　　　门外母亲的脚步渐渐离开。

　　　李奔松了口气，片刻，从裤兜里掏出那皱巴巴的十块钱。

　　　李奔坐在书桌前，头抵在台灯下认真地用胶带修补着那张破旧的十元纸币。终于完成，李奔抬起头抻抻脖子，满意地微笑。

　　　李奔俯身到床底下翻着什么，片刻，他抱着一个漂亮的旧式饼干盒站了起来。

　　　李奔打开饼干盒，里面简直就是他的小宝库：玻璃弹珠、小学初中的毕业证，最重要的还有一沓各种面值的零钱。李奔检阅了自己的珍藏，把那十块钱郑重地放进去。

场九：杂货店外 日（傍晚） 外

　　　李奔走过来，远远地看见杂货店门口停着一辆送煤气的小货车，一个工人正往下运煤气罐。小何倚在门边，一边擦着汗一边和另一个工人讲价。

　　　工人：小姑娘，你别跟我讲了我说了又不算。

　　　小何：你们家也太黑了……

　　　说着，小何发现了李奔，这才把钱交到工人手里。

　　　小何招呼着李奔：哎，你来得正好。

　　　李奔疑惑地看着小何。

场十：杂货店里间 日 内

　　　小何倚在门边，看着李奔来来回回地往屋里搬煤气罐。

　　　李奔将四个煤气罐都搬了进来，这才直起身打量着四周：这是一个隐蔽的小房间，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简易衣橱，角落里是一个脸盆架，上面还晾着湿漉漉的粉色胸罩。李奔脸一红，连忙移开目光，指着煤气罐假装询问小何。

　　　李奔：往哪放？

　　　小何走到床边，撩起碎花床单，指着床下。

　　　小何：都塞进去。

　　　李奔只得再次弯下腰，拎起煤气罐艰难地横塞进床底下。小何也蹲下身帮忙。：

　　　李奔一边干活一边问：买这么多煤气干嘛呀？开饭店啊？

　　　小何一愣，随即起身：大减价呗。

　　　说着，小何转身走了出去。

　　　李奔笑笑：你们女的是不是都这样啊？我妈床底下塞的都是超市打折买的卫生纸。

　　　李奔终于把最后一个煤气罐塞进了床底下。

　　　小何又进了屋，手里拿着一瓶冒着凉气的汽水，打开递给李奔。

　　　小何：请你喝。

　　　李奔在身上抹了抹手，不好意思地接过汽水，仰头喝了一大口，直起身来打了一个很响的嗝。

　　　小何“扑哧”一声笑出来。

　　　李奔故作轻松：哎，你就住这啊？

　　　小何点点头：嗯。

　　　李奔：那昨天那老头……

　　　小何一愣：那是我们老板。

　　　李奔：老板？这店不是你们家的啊？

　　　小何：嗯，是我表姑表姑夫开的，我给他们打工。

　　　李奔：打工？你不上学了？

　　　小何没有回答，转身踢了鞋坐在床上，两只光溜溜的脚不安分地晃来晃去。片刻，小何抬起头微笑地看着李奔。

　　　小何：你呢？

　　　李奔有些不自在：我……怎么了？

　　　小何：不上学了？

　　　李奔一愣，随即对小何笑笑。

　　　李奔：上呢，就镇一中。

　　　小何：那你还收上保护费了？哎，你骗我的吧？

　　　李奔认真地：没有没有，我是真的，不信你去问龙哥，我这是……勤工俭学。

　　　小何“扑哧”一声笑了，明媚的笑容再次浮现在脸上。

　　　小何：勤工俭学还有收保护费的啊？哦，对了……

　　　说着，小何转身掀开床垫一角，伸手在里面摸出了一个信封。小何打开信封，抽出几张钱来，在里面点出几张递给李奔。

　　　小何：数数，欠你的两百零六。

　　　李奔接过钱，笑嘻嘻地：不用数了。

　　　小何：还是数数吧，别忘了，咱俩可是立了字据的，收了保护费，你就要保护我一辈子！

　　　李奔注视着小何的双眼，亮晶晶的。

　　　李奔愣了一瞬，低头点钱。

　　　小何：我挺羡慕你的。

　　　李奔看了小何一眼：我有什么好羡慕的？

　　　小何笑笑。

　　　小何注视着李奔：你们校服什么样啊？

　　　李奔笑嘻嘻地：我明天穿过来给你看啊。

　　　小何笑了笑，不置可否。

场十一：李奔卧室 夜 内

　　　李奔在衣柜里翻找着什么，表情焦躁。

　　　外面响起李母的咳嗽声和脚步声。

　　　李奔高声喊：妈，我校服你放哪了？

　　　李奔穿着校服，站在镜子前仔细地打量自己，不满意地发现衣服前襟处两道明显的皱褶。

　　　李奔趴在床上，使劲抻平了身上校服的前襟，紧紧地用身体压住。

场十二：李奔家窗外 夜 外

　　　空气里只有虫叫和蛙鸣，十分安静的夜晚。

　　　李奔卧室的窗口，灯光突然熄了。

场十三：麦田 日 外

    一大早，空气里还有湿润的雾气。

    李奔手里握着两支刚刚折下的向日葵，穿着校服悠然地穿过郁郁葱葱的绿色麦田。

场十四：杂货店外 日 外

李奔走过来，一辆救护车鸣着笛在他面前转弯开远，李奔渐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一大群人围在杂货店处，不远处停着一辆消防车，有消防员在清理现场，几个警察在维持秩序。

　　　李奔略一迟疑，飞快地跑过去，却赫然发现已烧成废墟的杂货店。旁边几个中年男女围着一个民警七嘴八舌。

　　　妇女甲：哎呦，造孽了，多好的小姑娘都是被那个老流氓害了……

　　　妇女乙：就是，我说这老头就是活该！炸死他还便宜他了！可怜这么好的一个小姑娘，年纪轻轻就寻了死路……

　　　李奔闻言震惊不已，手中的向日葵一下子落在地上，立刻被旁边的人踩过。

　　　李奔神色有些呆滞，目光茫然地在废墟间逡巡着。突然，不远处地面上粉色的一点吸引了他的目光。李奔扑过去，赫然发现竟是李奔与小何签订的那张字据：粉色的卡通信纸烧掉一半，边缘焦黑，仅剩的一角也早已湿透，字迹十分模糊。

　　　李奔颤抖着双手小心地捡起字据，叠好，放进紧贴胸口的校服口袋里。然后，李奔转身逃离人群，越走越快，逐渐狂奔起来，茫然地朝着大海跑去。

场十五：海边 日 外

　　　李奔茫然地奔跑在海边，脚步踉跄，脑中回放着和姑娘相处的短暂画面，耳边回荡着姑娘那句“我交了保护费，你就会保护我吗？” “收了保护费，你就要保护我一辈子！”

　　　　　　李奔沿着海边越跑越远，泪流满面。

　　　　　　音乐起

　　　　　　黑场

　　　　　　出片尾字幕

THE END

保护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