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诵 王小欢是王伟光的儿子，王伟光是顺城树街的一名修车师傅，王小欢是离顺城树街四个路口远的红旗初中的初一学生。王伟光的手艺远近闻名，大家都叫他“大王师傅”， 他却不想王小欢以后被人叫做“小王师傅”，他觉得“王科学”、“王研究”这些名字更好一些，所以他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吃饭时教训他家王小欢，叫他要努力读书、出人头地 。王小欢不知道出人头地是什么意思，但他知道自己并不喜欢读书。他喜欢各种螺丝、链条、管件，把它们重新组合在一起，就变成机器人、坦克、飞机，几年下来做了一大堆。 王伟光很讨厌这些破烂，发脾气就扔，扔了小欢再做。后来，小欢把他心爱的玩具藏了起来，王伟光就扔不了了。 王小欢的成绩不好，长期挣扎在及格线，作为班主任的中年妇女李老师也很不喜欢他，没事就骂几句。其实王小欢也挺认真的，就是没记性，刚才还背过的课文，转头就忘 了；明明昨天还会做的题，第二天考试就想不起来。为此王伟光和李老师都很焦虑。王伟光为了找到高效的提高记忆力的营养品，一张晚报被翻得皱巴巴的；李老师为了体现公平 ，别人背一遍，王小欢就要背两遍。放学以后，别的同学都在操场上疯玩，小欢还要一个人留在教室背课文。 某个周日，王伟光把小欢反锁在家里背课文。王小欢看着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昏昏欲睡，只能机械地跟着一遍一遍地读。 此时，家里那口老衣柜里传出一些动静，小欢细耳聆听。 那口衣柜又大又黑，占据卧室一角，总觉得阴森森的。 没有动静，窗外依然艳阳一片，没有任何变化。 小欢继续背书，这个声音又出来了。这次他没有停下来：的确有一个声音，来自那个衣柜！而且跟他在一起背这篇课文！ 王小欢都快吓死了，他想逃出去，可门是反锁的。然后那个声音逐渐停住了。 他壮着胆子挪到柜子边，继续轻声念书，那个声音还在跟他一起念书。王小欢怯生生地推开柜门。 一个年龄看上去6岁的男孩蹲在柜子里，皮肤很白，衣服破破烂烂的，唯一吸引人的是戴着一串很漂亮的蓝色项链。 王小欢吓得瘫坐在地上。 那个男孩说“不要怕，我一直就在这里，你叫我渡好了” 王小欢随手抓起东西就朝里面砸进去，可是所有的东西都轻飘飘的落在地上。他想跑可是动不了也喊不出来——他彻底绝望了。 渡说“我知道你是谁，我就是来帮你的” 然后小欢就被拽到柜子里，门关上了。 黑暗中，只能看见蓝色项链发出幽暗的光。渡摘下项链，取下一颗珠子放在小欢手里，那颗淡蓝色的珠子融化在手心里。 王小欢心中如被电击一般，突然涌出万千词汇，刚才那篇课文完完全全就映在脑海里。他不自觉地就开始背诵，一字不差。 第二天，李老师抽查，王小欢流利地背诵了整篇文章，甚至一些不需要的段落也一起背诵出来。李老师惊讶地说不出话，决定趁热打铁，又单独为他布置了一篇全文背诵。 周围的同学都崇拜小欢，争相问他学习经验。 王伟光听说小欢这么有出息，也滚出了泪花，拿手一擦，满脸都是油污。 王小欢开始沾沾自喜，放学后开始背新的课文，可还是记不住。 王小欢钻进柜子，渡还在那里。小欢跟他求助，渡让小欢拿自己做的玩具来交换。小欢拿一辆坦克换了一颗珠子。 第二天，王小欢再次震惊了所有人。校领导见证了这一奇迹般的时刻，王小欢不仅顺着背了一遍，还一字不差地倒着背了一遍。 于是，领导决定总结这个教学成果，大家忙着争夺这种记忆法的命名权。李老师和校长争得面红耳赤。 王小欢成了小明星，他开始在电视上表演自己的背诵天赋。唐诗、宋词、荷马史诗、资本论，但凡是文字，他都能一字不差背出来。 王伟光也成了明星，他穿上西服，做客访谈节目，大谈自己的育儿经验。在他眼里，小欢已经是“王科学”、“王研究”了。 王小欢的交换在继续，他乐此不疲地把玩具换成珠子，却没有心思再做一件玩具。 后来领导们策划做一个大计划，要挑战吉尼斯世界纪录——让王小欢背圆周率到3千万位！ 王小欢来找渡。渡面有难色，他的项链只有最后一颗、也是最大一颗珠子了。渡说，这一次要拿所有的玩具来交换，同时小欢还要在柜子里呆一天，换渡出去玩一天。 王小欢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他拿最后几件玩具给渡。渡把珠子取下来，放在小欢手心里，看着它慢慢融入皮肤。渡似笑非笑地看着王小欢，慢慢踱出柜子，门随后就关上了 。 没有那种熟悉的的感觉，小欢只觉得口渴。推门，门怎么也开不了；大喊，喊不出一丝声音。王小欢彻底害怕了，他只能透过门缝看着外面的景象。 窗外依然艳阳一片，没有任何变化。 后来他看见了爸爸。王伟光来回喊着他的名字，可他就是回答不了。再后来，李老师、领导都来了，喊着他的名字。王小欢想哭，使劲地拍门，可就是没有任何反应。最后 他看见了警察，几个人在家里拍照，问话。王伟光失魂落魄地站着，满脸都是泪水。 王小欢失踪了。 王小欢明白，他再也回不去了，他将在这个柜子里一直待下去。 他最后一次见到爸爸，是几年后搬家。王伟光目送几个工人抬着沉重的大柜子下楼，透过缝隙，他看见爸爸老了很多。王小欢没有眼泪，因为早已流尽。 他长久地跟爸爸挥手再见，他觉得爸爸看见他了。 王伟光把这个老式柜子卖给了收二手家具的，二道贩子必然重新粉饰一番，再找一个合适的下家卖掉。 王小欢知道自己在等待一个机会。他在这住住了太长时间，太闷了；而且现在他的脖子上也挂着一条淡蓝色的项链。 他必须静静地等待，像响尾蛇埋伏在滚烫的沙堆里，等待着下一个路过的猎物。 你家也有一个这样的柜子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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