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上

芳草十六岁跟随同村堂叔出来到A城打工已经第八个年头了。现在每天穿梭在这座城市的弄堂、小巷，以收破烂为生。

行头很简单，一辆三轮车、两条腿，三轮车的车把上挂了个电喇叭、左右还用胶带各粘了两面后视镜。电喇叭除了叫卖用，闲暇时也放流行歌曲。然后视镜却只有一个功能，当镜子，生怕在车上吹乱了发型，时不时的总爱低头拨弄拨弄头发。

已经第七天路过那间门上贴着房屋出租的店面了，说是店面，只不过是民房违章搭建的小胚房。门对着弄堂的小路，之前是个杂货铺，关张已经半年多了。芳草骑过头又折了回来，注视着的那辆少了前轮、锈迹斑斑的老式永久自行车还斜躺在墙角，好些天都无人问津。呆呆的看了一阵子，下车在自行车的四周打量了一番，便单手提起自行车蹑手蹑脚地拎到了自己的三轮车上，惴惴的骑上车，飞也似的朝马路的前方驶去。。。。

身后的喇叭鸣的很急促且越来越响，芳草有意识的朝路边上靠了靠，一辆轿车紧贴着从身旁驶过，猛地一个急转横栏在芳草三轮车的面前。车上下来俩人，一个带着眼镜，一个身材壮硕。径直朝芳草走来。眼镜带着轻蔑的口气说芳草偷了自己的自行车，芳草百口莫辩只慌张的说是自己捡的。壮男接过话茬，指着路边泊着的奔驰车边推搡着芳草：“捡的，有种奔驰车你也捡一个我瞧瞧，妈的，找死。。。。。。。”。芳草哽咽的哀求，身子哆嗦着直往后退，小腿撞到了奔驰车的前脸。身后有车挡着，再也没有办法后退了，只得愣愣的立着，嘴里一个劲的道歉。壮男没有放过他的意思，且越逼越近，四目相对。一把揪过他的衣领，被提溜起来，只有脚尖着地，仿佛整个人都要拎起来了，芳草被抵住了喉咙，连说话断断续续地带着哭腔，不敢抽出，尽在作抖。壮男突然猛的一使劲向前一推，芳草整个身子仰翻躺倒在奔驰车的引擎盖上，似乎是意识到自己躺在不该躺的地方，后背像是长了弹簧似的立马蹦了起来。随之而来的是“叮。。。”清脆的金属落地的声音。围观众人、眼镜、壮男、芳草目光同时朝传来声音的方向循去，“喔。。。”众人异口同声的发出惊叹，随后是嘈杂的议论。。。眼镜、壮男、芳草直勾勾的盯着掉落下来的奔驰车的标志。眼镜上前拉了拉壮男的衣袖，知道此事和自己脱不了干系，趁围观人议论、芳草发呆，抽身而去。。。

芳草木木的站着，口中念念有词。。。

人群中探出一个脑袋来，然后飞快的跑到车前捡起标志，塞到了芳草的手中，对着芳草说：“被你压坏了，那两个人走了。”说完又迅速钻进人群当中去了。围观人群中一个老乡拍拍刚拾起标志的人的肩：“哥，你说那坨坨是金的不？” “嗯，掂掂有些分量，估摸着是白金”众人向投来羡慕的眼光。

        众人的指责、嘲笑、怜悯。。。

        芳草把标志攥在手里死死地。。。众人的指责、嘲笑、怜悯。。。多少年的孤独、自悲、惶恐。。。

     芳草一个跨步跃上了奔驰车的引擎盖，紧接着跳上车顶，矗立着。。。嘴里不住重复的嘶吼：“自行车我偷了，奔驰我偷了。。。”

         有观众，有舞台，芳草是主角。。。

 半个月后，看守所，狱警交还了芳草进来前暂管的物品，一张发黄的一个清秀女孩儿的照片、一把木梳、一个断裂的奔驰标志。

芳草蹬着三轮车，车上少了后视镜，电喇叭没有了流行歌曲的喧嚣，拉着满满一车的废品来到回收站，从裤袋里掏出奔驰的标志，看了看，摸了摸，一并也扔进了废品堆里，上称。。。墙上牌子写着“废铁五毛/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