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

《刺客》  作者：冯君

字幕： 1992年  夏

1  戏校练功房   日   内

若夕和吕青两个人在汗流浃背的比划枪花儿。老师在一边儿嘴里喊着拍子，手里拍着节奏。

另一个老师远远的给马老师打手势，告诉他有电话来了。

马老师对两个学生说：继续啊！别偷懒！

若夕和吕青继续练功夫。马老师走了出去。

2  戏校办公室  日  内

马老师抄起电话。

马老师：恩！喂！谁呀？哦，您那！怎么着又开会？我这儿正给孩子排毕业戏那。忙！啥？真的？学生分配的事？我们班至少俩尖子！什么？好，好，我开去！这就去！行了吧？

3  戏校练功房   日  内

若夕和吕青还在练着戏。若夕一个不小心被厚底鞋崴了脚。吕青赶忙停下来，蹲在地上仔细的帮若夕脱下了鞋。帮若夕揉着脚，嘴里还轻轻的吹着。若夕低头看着自己的脚，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儿,吕青背起若夕回宿舍。

4  戏校宿舍   日   内

吕青细心的给若夕冷敷。

若夕：吕青，咱俩毕业了能分一个团不？

吕青：那还不能？说不定还能进省剧团呢！

若夕：那可就好了！我妈都说只要您跟我一快他就放心。

吕青：等咱俩分到一个团在一块儿回村，让他们看看啥叫风光！

若夕：吕青，你说咱唱生角的分都团里能吃香嘛？

吕青：能！咋不能？有本事还怕别人排挤啊？咱都是啥人？尖子生！咱好好排毕业戏，到时候让她们都见见真本事！告诉你，咱现在这毕业的戏咱不能马虎了！

若夕：可是，我的脚。。。

吕青：崴一下，睡一觉就好啦！

若夕：那咱背背词儿？

吕青：嗯！

8   戏校宿舍   日   外 

马老师一脸不耐愁容的路过宿舍，向宿舍忘了一眼，叹了口气。

9   戏校宿舍    日   内

【室内】

若夕：（越剧念白）士为知己者死！吞漆涂炭只为智伯于我之恩德。若他日与赵襄子再走当面。豫让定报此且仇死不足惜！

吕青：（越剧念白）斩我黄袍以报你知恩图义。挥三剑斩去你守义之谊。今见你豫让涂炭吞漆，赵襄王成全你报智伯知遇美意！

若夕：吕青，你说这豫让是不是也太较真儿了。智伯死都死了，他还受那么大罪跟赵襄子没完！吞碳啊！你想，多疼啊！

吕青：古人就是仗义啊！你不是念了么，士为知己者死！知己，一辈子可能就能碰见那么一个！

若夕：也是啊！

【宿舍门口】

马老师听着他俩的对话。轻轻长叹。马老师敲了敲门。

Os屋内若夕：进来！

【室内】

马老师：对词儿那？

吕青：老师，您坐。

马老师：（冲若夕）脚伤着了？

若夕：不小心。

马老师：跟你俩说个事。这回，你们毕业的去向。一个就是咱当地剧团，一个是省里的剧团也招演员，还有一个。。。

若夕：还有？

马老师：上海！上海有个进修的名额，要在咱这儿挑个好苗子！你俩，上点儿心！

吕青：去上海？

马老师：你咋呼啥？不就是去上海么！稳当点儿。

若夕：啥条件啊？

吕青：要一个？

马老师：（强作镇定）一个咋的？在咱这戏校多少年都没出一个能唱到上海去的了！你俩都是角坯子！好好排戏，好好汇报。到时候评委现场评。可谁都不许给我掉链子啊！

若夕：（喃喃）上海。。。

马老师：你俩好好休息，好好练功。能去上海也好，上省城也好，留在咱当地。都挺好！都要当好演员。休息吧  休息吧。

马老师讪讪的离去。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若夕：吕青，你想过去上海没？

吕青：没！你呢？

若夕：没。

俩人半晌无语。

10    戏校练功房   日  内

吕青正在练毯子功，若夕一瘸一拐的进来。

若夕：你练早功咋没叫我哪？

吕青：不是怕你脚还没好嘛？

11    戏校食堂   日午   内

一张饭桌上，吕青和若夕各怀心事，各自吃饭。

若夕：我吃完了，先走啊

吕青：嗯！（他抬眼看着若夕的背影）

12  戏校办公室  日午  内

马老师在打电话。

马老师：七年啦，娃娃苦练了七年啦！说是平等，但去上海的机会对山里的娃娃多宝贵！再加一个都不行？马老师沉重的坐了下来，抽上枝烟。

【办公室门口】

吕青听见了老师的电话，转身走了。迎面若夕走来。两个人只点了点头。

若夕：（有些慌张）我去刷饭盒去。

13   戏校广场   夜   外

吕青一个人坐在广场中间。耳边不停的响着他爹的话！

os男声：吕青哎！爹娘等你出息那，弟弟妹妹等你带出山嘞！

锣鼓点儿响起。吕青站在广场中央。

吕青：（越剧念白）斩我黄袍以报你知恩图义。挥三剑斩去你守义之谊。今见你豫让涂炭吞漆，赵襄王成全你报智伯知遇美意！(吕青耍了一套剑花)

楼上灯光点点。若夕的身影就站在宿舍窗前。她注视着吕青，若有所思！

14    戏校小礼堂   日  内

新排毕业大戏《刺客豫让》联排。

马老师：联排之前我就不说这个技术性的东西了。基本功都长在你们自己身上。自己本事咋样自己也都掂量掂量。我就说，这出戏关系着你们的未来，前途都在这出戏上！留县里还是去省城，还是能成为那个去上海的人，都在你们自己！老师就帮不上忙了！

若夕：我手直出汗！

吕青：我也是！

【舞台上】

大戏开幕。

豫让三剑斩黄袍。

豫让：豫让我吞碳涂漆也未能报主人之仇！今一死以报知己美意！

最后一剑横于自己颈上。倒地而亡。

赵襄子立于一旁。念白。

赵襄子：也算你深仇已报！厚葬了吧！

大幕关上。

演员们都下场了。

若夕和吕青对站着。都没说话。半晌之后。

若夕：我想上上海。

吕青：我知道

若夕从上场门儿走下舞台，吕青迟疑了一下从下场门下台了。

【后台】

吕青把身上挎的道具剑放在道具台上。管衣箱的老师看见了，忙拿开。

衣箱老师：小子！这是放他们宣传队儿练太极的真剑，真家伙！小心拿错了，太锋利，伤人呢！

吕青：对不起对不起。（他的眼睛却深深的看了一眼那些真剑）

若夕正在脱行头，远远的看见了这个场景。

15  戏校宿舍   夜  内

若夕和吕青躺在被窝里

若夕：我想去上海。我想让我妈风光。

吕青：嗯。

若夕：你不想？

吕青没说话。

16  道具间   日  内

吕青在里面翻来找去。道具老师突然进门。吕青吓了一跳。

道具老师：干嘛呢你？

吕青：（有些匆忙）我厚底儿靴子坏了，想找一双。

道具老师：这儿也没有啊！去服装间去！

吕青蹭的一下溜了。

若夕进来很礼貌的跟道具老师说。

若夕：老师，我想借把剑，最后三剑我老砍不出豫让的劲头儿来。马老师说，让我多练练。

道具老师：自己拿吧！别忘登记。

若夕：谢谢老师！

17  道具间  夜  内

吕青翻窗进来。找到他要的东西。翻窗又跑了。

18  戏校练功房  日  内

若夕和吕青对戏。

两个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马老师：你们还演不演？默契那？你俩的默契那？重来！

19   戏校小礼堂   日   内

【后台】若夕把他用来练功的剑放在里搁把子的桌子上。

        吕青也把他偷来的剑放在了那里。

若夕走到道具老师身边。

若夕：老师，我把剑放那儿了。您想着帮我把登记抹了！

道具老师：知道了。（说着过去数剑的数量，突然自言自语）嘿，没丢啊！

【舞台下】

大条幅上写着：92级毕业生毕业回报演出大型历史新编戏《刺客豫让》

马老师和很多评委，老师坐在观众席的第一排。马老师还在给一位看起来向领导的同志扇扇子。

马老师：曲局长，等会儿我告诉您是那俩孩子！都好！都特值得推荐！多要一个名额对您来说那不是简单的事嘛。再说，也给咱县争光啊。反正您是行家，您准能看出来。谁不去进修都可惜啊！

曲局长：你不要乱拍马屁嘛。是人才我怎么能让他埋没呢？先看戏，先看戏！

锣鼓家伙响起。台下的观众看的都很入迷。

曲局长：嗯，故事好！这个故事很有教育意义嘛。为人要懂得知恩图报！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好，立意很好嘛！

马老师：表演，你说是不是俩孩子都不错！豫让，赵襄子！

曲局长慎重的点点头。

曲局长：不错！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

【舞台上】

豫让接过赵襄子的剑，恨砍地上黄袍一剑。寒光闪过，那是一把真剑！他犹豫了一下又砍下了第二剑。

【舞台下】

马老师：（着急的自言自语）这孩子是怎么了，没跟上锣鼓点儿啊！

【舞台上】

豫让愤怒的看了赵襄子一眼。突然长叹一声。照着地上的黄袍砍下了最后一剑。

豫让：豫让我吞碳涂漆与你自幼同长共生，何必下此毒手？你你你还可知何为恩义？

赵襄子：（恍惚）也算你深仇已报！

豫让突然将本应自刎的一剑刺向了赵襄子。

赵襄子倒地，全场哗然！

豫让手高高举起钢剑。

若夕扮演的豫让：都到该去的地方吧！

锣鼓点儿急急响起。舞台上下一片混乱。

Os女声：吕青就是这么死的。他用自己换来的真剑杀死了自己，我却成了刽子手。当我从他手里接过那本是我用来自刎的剑的时候，我真的把一切都忘了。不知道我是谁，是若夕还是豫让。也不知道他是谁，是吕青还是赵襄子。疯狂的想要让我们忘了一切，那年，我十六岁，此生再没有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