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小如，大笨蛋》

题记：在岁月的长河里，我终于了解原来你是最看透我的那个人。

（一）

“安小如，你考试争第一，跑步争第一，连结婚你也要争第一……”

“我……”话还没说出口，电话那头只留下“嘟嘟”的尾音。

那是一个留在我心底的声音，虽然时隔多年，我仍然瞬间辨识出声音的主人来自秦奋，一如当年的他，唯一会对我大吼大叫的人，唯一在我来不及开口就转身离去的人，唯一我无法忘记的人。

（二）

我叫安小如，十年前，初中，当年的一张毕业照上，圆圆的脸蛋，架着副大大的眼镜，鼻子周围突兀的小雀斑，胖乎乎的四肢，咧着嘴傻笑，看起来不算太聪明。是的，当年我确实成绩一般，也算不上美女，所以没有男生喜欢。

我唯一闪光并让大家注意的一点竟与他有关，那就是我与他是同桌，而他正是照片上站在我左侧的男生，秦奋。高高的个子，皮肤黑黑的，长得很帅，笑容灿烂而阳光。记忆中，他不用怎么努力读书就能考很高的分数，只是不喜欢上体育课，总是不及格。当然，这点并不影响他在所有女生心目中的地位，他是直升进初中的，刚开学，就有很多慕名者在教室门口张望。而我自然而然成了他身边最佳的传递情书和礼物的人选。

我们虽然是同桌，但起初并没有太多交集，彼此都不说话，我做的最多的举动就是把一叠包装好看的信或礼物塞进他的课桌，仅此而已。

（三）

初二那年圣诞，月考成绩下来了，我辛苦拼了一整月，结果数学还是只拿了七十几分，我拿着考卷，沮丧极了。

一路上，不断有人把圣诞礼物塞给我，但收件人都是秦奋。

我多想也有一件礼物，至少那样我不会那么那么痛苦。

但是最终，我却始终只是送货人，与普通的路人并无两样。如果不是因为秦奋，也许谁都不会想起还有我这样一个失败的女生。

这是头一次，我没有走进教室，而是在走廊上直直地走向了他。

我把信和礼物狠狠地扔进他怀里，他始料未及，还散了几封在地上。

我嘟着嘴，并没有打算道歉。

他好奇地看着我，视线在我身上转了个来回，最终停在我的试卷上。

他突然饶有兴致地说：“安小如，如果你考得好一点，也许会有男生喜欢你的。”

“神经病。”我气急败坏地想从他身边走过，却被他紧紧拉住。

“安小如，不如我帮你补习吧，这样公平一点，你也为我送了那么久的信了。”我的脸涨得通红，我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现在的状态，只能轻轻“嗯”了一下迅速逃开。

（四）

秦奋看起来说话轻飘飘，做起事来倒也认真。

从那天起，他经常放学辅导我功课，只是我每次做错他都会拿试卷轻敲我的脑袋，然后夸张地大声说“安小如，大笨蛋”，弄得我心底恨恨的，却又没机会反驳。

我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考过他，考过他。

于是我比之前更努力，终于在初二期末考试的时候，我以一分的微弱优势胜了他。

我兴奋地奔进教室，向他扬着试卷，喘着气说：“秦奋，我这次比你高一分。”

他抿着嘴，看了我足足五秒钟，忽地说：“安小如，我发现你有时候挺可爱的。”然后哈哈大笑起来。

我的心突然一颤。

（五）

这样的状态持续到了初三毕业那年。

临近毕业，有一天，秦奋突然认真地问我：“安小如，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我一愣，旋即说：“那你呢，这么多人追你，总有看得顺眼的吧。”

“我当然有啦。你呢？”他追问我。

看着他的眼神，我突然乱了方寸，随口而出：“要不我们比赛跑，如果你赢了，我就告诉你。”

其实这是场铤而走险的比赛，我应该会输给他，我应该会告诉他我心底的真实想法，但那一刻，我已经脸红心跳，这是无计中的一计。

“好”秦奋答应得很痛快。

跑道上，我发足狂奔，脑子里一片空白，告诉他，不告诉他，告诉他，不告诉他。

短短两百米，我却像小宇宙爆发，等我发现，我已经到了终点，而秦奋停在半路上。

我回过头冲他尴尬地笑笑。

他突然生气地叫道：“安小如，你是大笨蛋，大笨蛋！”然后转身走了。

夕阳衬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突然想开口叫他，喉咙里却像哽住了什么，我看着他渐行渐远，觉得好像是最后一次看他，竟有些想哭。

（六）

我们就这样毕业了。

转眼间，我都快结婚了。而如今时隔多年的一通电话，让我仿佛又回到了当年。

我重回母校，校舍已经重建，当年我们上课的教室空荡荡地留存在时光里。

教室的后半部分凌乱地摆放着当时的桌椅，布满了灰尘，已多年没人用过。

我找到了当时我的课桌，小小的，却重重的，似乎承载了太多。

我就这么坐着。

突然，我发现桌子的一角有一行小小的字，黑色的水笔印已经有些晕开，但一字一句却像针一般刺进了我的心底。

那是一行如今看起来无比忧伤的语句，忧伤到我的呼吸都会因此停顿。

“安小如，因为你没人追，所以，我打算喜欢你。”

那是秦奋的字迹和口气，骄傲得不和逻辑却委婉得甜蜜。

而如今，这一切懵懂和悸动如同似水年华，一起浸没在了时光的尽头。

（七）

“安小如，你是个大笨蛋！”

我突然，俯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