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色的蚂蚱

　　变色的蚂蚱

　　李建

　　这是发生在很多年前的一个故事。

　　晓红和小军从小青梅竹马，一起玩到大。高中毕业后，在双方父母的撮合下，他们便订了婚。

　　订完婚后，晓红到镇上的裁缝店里当学徒，小军则去了大上海当装修工人。临别那天，他们俩来到村旁的大运河畔，像儿时那样欢快地玩耍着，晓红对小军说：“小军哥，你别去上海打工了，好吗？我怕你出去学坏了，看多了城里漂亮姑娘就变了心。”

　　小军笑着说：“城里姑娘再漂亮也没有你可爱。哥要出去赚大钱，回来盖大房子给你们住。”说完便随手摘下一片芦苇叶，编织出一只活灵活现的蚂蚱送给晓红，小军说：“这只翠绿的蚂蚱就代表着我的心，只要它一天不变色，我的心就永远也不会变，你快把它收好了。”

　　晓红愣住了，接过蚂蚱说：“哥啊！这芦苇叶子放久了会干枯变黄的啊！”

　　小军一听就傻眼了，但覆水难收，说出去的话要算数啊！便去镇上的商场里买了一台小冰箱，一个人将冰箱扛进晓红家里，然后将蚂蚱装进保鲜盒，放进了冷冻室。

　　小军去城里打工后，晓红生怕家里跳闸停电，每天都要检查一遍冰箱，看一眼翠绿的蚂蚱才放心，晚上睡觉也特别香。可没想到一年后的一天下午，小军妈找到裁缝店里，不好意思地对她说：“闺女啊！我们家小军对不起你，他……他……在城里又找了一个姑娘，叫我告诉你别等他了……”

　　晓红听后，全身像触了电似的颤抖着，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晓红哭着说：“不会的，不会的，这才过去一年多，蚂蚱还没有褪色，小军他怎么就变心了呢？”　

　　晓红回到家里，小心翼翼地打开冰箱，取出保鲜盒，芦苇编织的蚂蚱还是那样栩栩如生，翠绿翠绿的。晓红心里憋屈，想不通，便打电话问小军。电话那头，小军支吾着说：“晓红，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想留在上海，不想再回老家种地受苦了，所以在上海找了一个本地姑娘。”

　　晓红气愤地说：“早叫你别去打工，可你偏不听，你赶紧给我回来。当时我们不是说好了，蚂蚱不变色，你就永远不会变心。”

　　小军嘟哝着说：“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话你也相信，太天真了吧！”说完，便挂断了电话。　

　　晓红不顾父母的再三劝阻，带上仅有的一点积蓄和装着蚂蚱的保鲜盒就去上海找小军。

　　到了上海之后，人生地不熟，晓红看着四周林立的高楼，傻眼了，不知道该往哪走。打小军电话，他也不接。无奈之下，晓红只好联系了在上海郊区镇上开美发店的老同学，并在美发店里安顿下来，跟老同学边学手艺边找小军。

　　可是上海那么大，没有联系方式想找到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找了几个月，晓红只好放弃了。

　　几年后，晓红在老同学的帮助下，在上海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美发店，因为手艺好，价钱公道，生意非常火爆。她用赚来的钱回老家盖了套大房子给父母住，并听父母说小军在上海早已结婚生子了。

　　一天傍晚，晓红的美发店里来了一家三口，穿着打扮都很寒酸。男人对女人说：“嫁给我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也没过上啥好日子。今天是情人节，我请你做个漂亮的发型。”

　　女人说：“浪费这钱干啥，做个头发也要几百块钱，这个月孩子的牛奶钱和物业费还没交呢！能省就省吧……”

　　晓红听后很感动，这正是她希望中的爱情，虽然贫穷，却能长相厮守，恩恩爱爱。

　　晓红走上前去迎客，刚想说给他们优惠价，却突然愣住了，这个男人居然就是她日思夜想恨得咬牙切齿的小军。而小军看到晓红也傻眼了，急忙说价格的确是太贵了，拉着老婆和孩子就往外走。

　　晓红缓过神后，说今天过节，店内所有项目一律三折优惠，才终于把小军女人留下了。

　　在店员帮女人做头发的时候，小军小声对晓红说：“谢谢你帮我保守秘密，我对不起你，这些年一直躲着你，没想到你发财了，在这里开了一家美发店。”

　　晓红苦笑着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没有你，我也不会阴差阳错干成这番事业，错就错在我当年没有跟你一起过来打拼，我没有看错你，你对嫂子真的很好。”　

　　但之后小军说的话，晓红做梦也没有想到。许多年前的一个傍晚，在上海，小军和同事兄妹俩到宿舍外的小河边喝啤酒乘凉。两罐啤酒下肚后，小军有些飘飘然了，想在女孩子面前逞能，便吹嘘自己是游泳高手，脱去衣服到河里游泳给他们看。

　　哪想到，刚到河里游了没多远，小军手脚就受凉抽筋不受控制了，扑腾了几下就往河里沉。同事见状赶紧下河救他，可小军被救起来了，同事却不见了，直到第二天尸体才被警察打捞上来。

　　同事和妹妹从小就是孤儿，在福利院长大，如今妹妹见哥哥去世了，痛不欲生。小军怕她轻生，为报同事救命之恩，便向她求婚，发誓要照顾她一辈子。而同事的妹妹之前对他也有好感，不知道他在老家早已订婚，便嫁给了他。

　　小军愧疚地说：“我不仅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年少轻狂时犯的错误，伤害了你们两个人。当时，我要强好胜，怕回去说出实情，被乡亲们笑话，父母也不会同意我悔婚，所以才编了那么荒唐的理由来骗你们。”

　　晓红苦笑着说：“唉，如果你当年私下对我说清楚，我早就原谅你了，又怎么会笑话你呢？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不做错事呢？枉我恨了你这么多年。”说完，晓红走进里屋，拿出一只陈旧泛黄的保鲜盒送给小军的孩子，盒子里装着那只翠绿的蚂蚱。

　　孩子开心地玩着蚂蚱，几下就将蚂蚱拆开了，变成了皱巴巴的芦苇叶子，时光仿佛瞬间回到了芦苇编织前的日子，一切都还未开始就已结束。

　　晓红的心结终于被打开了，她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全身轻松了许多。而小军，想将芦苇叶再编织成蚂蚱，却怎么也编不出了，心中五味杂陈，泪水划过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