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人生的第一瓶绿茶

我人生的第一瓶绿茶

刘静

最近总是做同一个梦：高中教室里，空空荡荡已经没剩下几个人，黄昏的阳光无力地照进来，擦了一半的黑板上写着高考倒计时。现在的我穿越回高考前两个月，要重新参加高考，如果考不过，就没有大学、没有工作、没有一切。梦里那种头皮发麻的感觉是那么真实以至于我醒来定过神之后还会下意识地摸摸头。梦里的我没有使用60天叫板极限这种明显属于学霸的思维，好给自己换个更好的大学（更好的现在？），所有的全部都是茫然无措，不知道这是梦，也不知道如何应对眼下的一切。也没有人和我说话，我甚至也没注意地上的影子是不是和我的表情一样惨兮兮。

我之前就有讲过：恶梦不是坏事，醒来便是解脱。（只有在现实中才有想逃脱而不得的事）。

好像每年的五六月我都会有这样的梦，高中毕业后。刚开始时的梦是我在考场上写啊写，追赶秒表的这件事好累啊；后来就变成了在空荡荡的教室，让自己退化了的空荡荡大脑去运行唯一剩下的思维——恐慌，丢钱丢人丢面儿我也没这么慌过。

醒来之后我在想：高考怎么给我这么大的后遗症？我的高三、高四的备考走得都是保守路线，完全是松弛有度轻装备考的典范啊！考场上都是提前做完，数学题再难也还是把最后的压轴都蒙完啊！我不明白高考为什么像个魔咒缠着我不放，虽然经历过两次高考，我连我的高考分数都没记住啊！（当然，要是考700+我肯定记得贼清）

关于两次高考的前前后后我都记不太清了，反而是中考，我记得很清楚。

好了，终于进入正题。

我之所以记得中考也不是考试题目有多难或者我做题有多顺，我记得中考是因为，这是妈妈陪我考全程的考试。

中考前的我在隔壁村庄的一所普通初中，学习中等，而且一看就是捣乱绝缘体，一入班就被班主任列入“准忽略”队伍、“某同学”的那类。高考前报志愿，重点中学是考不上了，次重点也不行，次次重点——也悬。。。然后家里人又都觉得我上镇里的普通中学太可惜了。然后选择就进行到了一种窘迫的境界，多数和我一样的同学都选择了“重点+镇高中”的冒险策略，像赌博一样希望在背水一战里来个绝地大反击。我近乎就这样填志愿了，舅舅又打电话来说可以报巩义中学（谢天谢地我来到了这个学校，这是我很珍惜的一段时光）。巩义中学是第二届招生，学校是原来重点中学的旧校区，分数线差不多在我不失常发挥的水平。然后我也成了我们三初中填报这所学校的两名学生之一，而我也是我们学校唯一考到这所学校的学生。

然后就来到了妈妈陪我来中考的这个时间。

酷暑炎炎，巩义各处还在修路，到处灰蒙蒙。

我妈带了瓶装的白开水，应该还有鸡蛋吧，还有我，到市里去参加考试。

我那时候还微微地晕车，开到市里的小破汽车颠颠儿地要一个多小时。我妈不知道跟谁借了一辆面包车，把我们捎到了孝义，只要半个多小时。

同乡司机还有事要办，也不知道我们这个学校在哪，就找了个近点的地方把我们放下来了。

然后灰蒙蒙里我就跟着我妈走，不说一句话，连最基本的“妈，我们下来咋走啊！”这种发问都没有，我只知道跟着我妈，就能找到我未来学校。然后她问了路，我们就走啊走，感觉不对劲，再问，我们完全走错了方向。然后我妈一句也不抱怨，拉起我的手一起走，走啊走，就走到了8680部队。“哇，考进来就可以天天看到兵哥哥啦！”我窃喜。（后来经常看到兵哥哥们抱个小板凳趴在部队墙头隔空喊话：“老板，来包烟”。。。orz）

然后就走到了我的未来学校。

然后就家长不许入内，我妈确定我确实不需要吃鸡蛋了之后松开我的手。

然后我就开始了我的考试。

然后第一天考完，中午出来在校门口吃的凉皮——只能找到这个饭，我妈一直担心我会拉肚子。然后很神奇的，我妈还带了凉席！她找了一处阴凉的水泥地铺上，让我躺着睡一会儿，抱个杂志在那看着时间。然后我还没睡着，一家附近的居民路过，那个男主人很不负责任地说了句：“看现在这孩子，考个试让家里人跟着受罪。”当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我妈当然特别了解我是很敏感的孩子。她当时一句话也没有说，在下午考试要送我进校门的时说：“妞妞，那人是瞎说，这是哪是受罪，人家家长不都这样，你要好好考啊！”然后转过身我就哭了。（那时候好擅长这种戏码，现在的泪点太傲娇了。）

然后，中考是几天来着？

就算是最后一天吧。

记不清是考完，还是考完早上的科目，我又出来找我妈。

她一眼就看见我，很开心地走过来，手里还拿一瓶——绿茶。（这么久主角终于出场了）那时候我才知道我还有一个同学也报了这个学校，她和对方的妈妈聊了很久，还约定了“考上了让孩子一起来上学”。（怎么听都像是给肚里的孩子许诺“生男结为兄弟，你男我女结为夫妻”的桥段）

然后我妈把全新未开封的绿茶递给我：“人家买了两瓶绿茶，给我了一瓶，你喝吧！”接过来我看着我妈干干的嘴唇，果断拧开说：“你先喝！”我妈淡定地掏出了自备的凉白开。我特别记得她的眼神，好像这种神奇的饮料有营养有魔力，可以帮我提神，让我发挥的好好的。

然后我就喝下了人生第一口绿茶，统一绿茶。因为这个原因，刚开始喝饮料的时候我一度只喝统一绿茶。（统一，快谢我免费广告！）

现在喝过的饮料和我吃过的饭样数都一样多了，我却不知道我妈什么时候喝上了她人生中第一瓶绿茶，永远爱着的是我那不辞辛劳的巨蟹座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