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老李当了30年的刑警，还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科员，熟悉他的人都说老李这个人太固执，脑子只有一根筋，不会搞人际关系，是典型的摩羯座。每当他听到这些评论，往往都会置之一笑，不做任何辩解。

    “师傅，看什么呢？这么认真”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凑到老李身边问道。小伙子名叫李爽，刚从刑警学院毕业，分配到老李所在的派出所，跟着老李做见习民警。

    “都是些原来的老案子，再琢磨琢磨”老李指着旁边几本档案袋，端起杯子喝了口水。

      李爽翻看一下档案袋，笑着说道“这些案子不是都已经结案了吗？ 您就别费心了”。

    “我们当警察的，做事一定要严谨，每个细微的线索都不能忽略。即使已经结案了，也要推倒重新分析一遍，看看是否有差错。即使没有错，也可以从中总结经验嘛”老李严肃地教导着李爽。

      一位穿着凌乱的孕妇慌慌张张地跑进派出所，一进门见到警察，就“扑通”跪在地上拉住人家的手，哭着嚷道：“救命呀，警察同志，俺的孩子丢了，俺的孩子丢了……”。

      老李听到声音，赶紧跑过去查看情况，帮着把孕妇搀扶到座位上，让旁边的民警取过报案登记本，安慰道：“大妹子，别着急，慢慢说，孩子是怎么丢的？”

    “俺吃完午饭，感觉困了，就打了个盹，睁开眼睛，孩子就不见了”孕妇像抓着救命稻草一样紧握着老李的手。

    “当时家里还有什么人吗？”老李问道。

    “他……他出去……出去干活了，就俺一个人……在家”孕妇不停地抽泣着。

    “大妹子，你别哭了，我们这就去帮着找你的孩子”老李说完冲着李爽招呼道：“小李，带好东西，跟我去现场”

    “师傅，你都知道她是个疯女人，怎么还相信她的话呀，这是她半年以来第四次报假案了，每次去都是帮她找那只狗，累不累呀”李爽不情愿地嚷道。

    “少废话，我们做警察的，就要做到有警必接，接警必查，查案必结，这是我们的职责”老李义正言辞地训斥道。

      李爽虽有一百个不情愿，对于老李的固执，他也只是随口发两句牢骚，然后乖乖地听候调遣。

      李爽回到自己的座位，拿起警帽，跟着老李去警备室领取警用装备。令李爽意外的是老李又叫了另一位助手一起出警，“不就找个狗嘛，干嘛这么兴师动众啊。不过也好，多一个人就多一个帮手，也好快点找到那只该死的狗”李爽在心中自我解嘲道。

      警车快速地驶进朝阳区新民村，这是一片城市边缘的棚户区，居住着当地的老住户和很多外来务工人员，环境脏乱，人际关系错综复杂。

      老李一行三人跟着孕妇，走进一条胡同，来到一座平房前。老李认真地观察了一下周围的情况，眼前的一切还是那么熟悉。

      孕妇已经独自跑进了屋里，里面传出一阵训斥声“你怎么又跑出去了？是不是又跑去找警察”，紧接着从屋里走出一位身着破旧灰色夹克和牛仔裤的中年男人，满脸堆笑地迎着老李快步走上前，“李警官，真是对不起，又给您添乱了，我都把门锁上了，没想到她从窗户跳出去了，以后我一定看好她”。

    “没关系，这是我们该做的，再说她一个人在外面瞎跑，更容易发生危险”老李和气地说道，接着又问了一句：“狗找到了吗？”

    “唉！那只狗已经让我送人了，就是不想让它再添乱。头几天她还天天吵着要她的狗，后来我给她买了个娃娃陪她，这几天便不再念叨了，我还以为她已经忘了”中年男人赶忙解释道。

    “我能进去看看吗？”老李问道。

    “当然可以，你看我，光顾着说话了，快进屋歇歇，喝口水”中年男人把老李三人让进屋里。

      这是一个15平米左右的小屋，屋里靠近窗户的地方摆着一张双人木床，被子凌乱地铺在床上，孕妇正坐在上面呆呆地摆弄着一个娃娃。床旁是一张破旧的布沙发，很多地方已经磨破了，露出了里面的海绵。墙角堆放着一些纸箱子和编织袋。地上有一张小的折叠餐桌和两个小木凳，桌子上放着中午吃剩的饭菜，桌子旁放着电饭锅，电磁炉和炒锅。

    “屋里乱成这样，让您见笑了”中年男人拍了拍沙发上的灰尘“李警官，快请坐”，又俯身拿起两个木凳，示意两位年轻的民警坐下，正要转身去拿暖瓶，却被老李拉住了。

    “不用麻烦了，李国富”老李一脸严肃地盯着中年男人。

中年男人错愕地看着老李，眼圈渐渐变得湿润了，喏喏地说道“好久没有听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老李和中年男人的举动让李爽变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呀，快30年了，第一次来你家里时，当我看到你右脖颈上的伤疤，就已经怀疑你了，所以一直派人在暗中监视你”老李指着身边的助手说道。

    “李警官，我已经改过自新，没再犯错误了”中年男人表情很镇定。

    “那你能说说她吗？”老李指了指床上的孕妇。

    “她是我媳妇”中年男人不慌不忙地答道。

    “胡说，30年前，17岁的你跟朋友去打群架，出了人命，而你自己也被砍伤右脖颈，下体被打爆，医生说你不可能再有生育的机会。你被法院判了无期徒刑，15年后出狱便离开了这座城市，了无音讯。当时我还是个见习警察，跟师傅一起负责侦办你的案子，所以清楚这一切。你怎么会有个怀孕的妻子？”老李边回忆边分析道。

      中年男人仔细打量着眼前的老李“唉……好吧，我就告诉您实话吧”。他缓缓坐到床边，深情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孕妇，慢慢地叙述道“她确实不是我媳妇，她是被我打死的那个男孩的妹妹。后来我才知道，他们兄妹是孤儿，哥哥的死让当时只有10岁的她精神受到强烈打击而失常，被姨妈带到北方的城市去生活了。我出狱后一直想找到她，请求她的原谅，我找了十多年，走遍了很多城市，问了很多人，才知道她姨妈去世后，她被送到了社会福利院，可她总是从福利院偷偷跑出来，被心术不正的人殴打玷污，她的病情也一直没有好转，直到我找到她，把她从福利院里接出来，回到家乡这里，却发现她已经怀孕了。我决定让她把孩子生下来，用我的后半生去好好照顾她和她的孩子，偿还自己的罪孽”。

    中年男人讲完后，已经是泪流满面，屋子里陷入沉寂……

    老李从口袋里掏出了所有的钱，放在床上，轻轻拍了拍中年男人的肩膀，“有什么困难就来找我”，便转身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