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

《回家》剧本

编剧：王奴

1 小学门口 外景 日

      一个个活泼开朗的孩子们正向校园里走去，林雪蹲在地上轻轻抚摸着女儿嘉宝的头发。

      林雪：嘉宝，上课要认真听讲，老师布置的作业要认真完成，不可以和同学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吗？

      嘉宝：知道了。

      嘉宝转身要走，林雪忽然想起什么，又拽住嘉宝的胳膊。

      林雪：上次王老师给妈妈打电话，说你当着全班同学的面硬说1+1等于3。

      嘉宝：本来就是。

      林雪：我问你，爸爸加妈妈是几个人？

      嘉宝：三个人。

      林雪：怎么会是三个人呢？

      嘉宝：你和爸爸有了我，当然就是三个人了。

      林雪：以后不能这么算，听见了吗？咱都一年级了，数学学不好将来怎么考大学呢？

      预备铃声响了，孩子们蜂拥跑向教室。林雪轻轻拍了拍嘉宝的肩膀。

      林雪：赶紧上课去吧，妈妈下了班就来接你。

      嘉宝迈着轻盈的步伐跑进校门，林雪站起身子，伫立良久。

2 街道 外景 日

      人潮涌动，林雪穿着时尚地行走在街上，时不时会有擦肩而过的路人抛来仰慕的眼神。右手的黑色手提包突然传出手机铃声，她身姿优雅地掏出手机，接通电话。

      林雪：喂，妈，我正往公司走呢？您有什么事吗？哦，都挺好的。我爸最近身体怎么样？别老让他抽烟了，对。上次给您打过去的钱收到了吗？怎么花不着，给您钱您还不会花啦。我和他最近都挺忙的，嘉宝学校也挺紧张的，看看吧，等什么时候有时间。嗯，好的。

3 公司楼下 外景 日

      林雪即将走进办公楼大门时，忽然一个孩子拉住她的包。她回头看去，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儿瞬间勾起她的反感。

      小女孩儿：妈妈。

林雪：干什么呀？快放开。

小女孩儿：妈妈。

林雪：你放手，我给你点零钱，你去买吃的。

小女孩儿：妈妈，我想回家。

林雪：谁是你妈妈，这谁家孩子，瞎叫什么。

林雪和小女孩儿撕扯起来，她几乎要将小女孩儿甩倒在地，然而小女孩儿仍然死死地攥住她的手提包不放。行人渐渐凑过来，大肆议论。

林雪：这不是我的孩子，我孩子在学校里上学呢。

突然人群中钻出一个穿着打扮异常朴素的陌生男人，操着一口南方口音。

陌生男人：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叫你不要乱跑的。

林雪：这是你家孩子吧，赶紧弄走。

孩子依然紧追不舍地跟在林雪身后。

林雪：不然我叫保安了。

小女孩儿：妈妈，我想回家。

陌生男人：爸爸带你回家，来，爸爸带你回家。

陌生男人硬生生地将小女孩儿拖开，并连连向林雪道歉。

林雪：以后管好自己家孩子。

陌生男人边答应边将大声哭喊的小女孩儿拖走。

4 办公室 内景 日

      林雪坐在办公桌前，嘘叹一声。同事毛依琳转身询问。

林雪：哎，差点迟到被扣钱了。

      毛依琳：怎么了？

      林雪：谁知道，在门口碰见一个孩子，硬拉着我管我叫妈。

      毛依琳：多好的事，不劳而获。

      林雪：瞎说什么。

5 林雪家中 内景 夜

      林雪一家人正在吃晚饭，林雪的丈夫郝运坐在饭桌旁手夹香烟，玩着手机。

      林雪：今天我妈又给我打电话了，说抽空回家看看。

      郝运：哪儿抽得出空来啊，天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挣不了几个钱。

      林雪：我妈又没图你那几个钱。

      郝运：哪次回趟家不得破费点儿，油钱、买礼物、高速费，什么不得花钱。

      嘉宝：我要看姥姥。

      林雪：大人说话，小孩子别插嘴。

林雪：去你家倒不用交高速费，可你多长时间才回一次家。

      郝运：是啊，我都没时间看我妈，哪儿来的时间看你妈。

      林雪：嘉宝，以后可别跟你爸学。

      郝运：他爸怎么了？他爸一人支撑起了一个家庭。

      嘉宝：妈妈，今天老师表扬我了。

      林雪：哦，对了。嘉宝的班主任前两天给我打电话，说你告诉她1+1等于3，你乱教什么。我要再生一个孩子，是不是1+1就能等于4了。

      郝运：嘉宝，看见没，你妈嫌弃你了。

      林雪：嘉宝，甭搭理你爸，以后妈妈教你。

      嘉宝：我不要你们教，我也不想见到你们。

      嘉宝放下碗筷回到自己的房间，林雪和郝运发呆似的看着对方。

6 小学门口 外景 日

      林雪：昨天是妈妈不对，妈妈不应该和爸爸吵架。

      嘉宝：妈妈，我们班徐家明好几天没来上课了。老师说，他爸爸去了一个很遥远的地方。妈妈，那个地方到底在哪里？

      林雪怔住了，她蹲在地上许久不能动弹。

      林雪：他和你是好朋友吗？

      嘉宝：嗯，他是班长，学习可好了。

      林雪：行了，快进去吧，要迟到了。

7 会议室 内景 日

      林雪的电话响了，几位领导纷纷投来诧异的眼神。林雪将手机调成静音，迟疑了一下，还是静静地走出会议室接了电话。

8 会议室门外

      林雪：喂妈，怎么了？

      我们第一次听见林雪妈妈的声音。

      林雪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啊？你爸总惦记你。

      林雪：我和郝运最近真的没时间，再等等吧。等这阵儿忙完了我一定带着嘉宝回家。

      林雪妈妈：上班别太累了。人这一辈子，就是时间再多，也有忙不完的事。

      林雪：知道了，妈。没事我先挂电话了，现在正开会呢。

9 公司餐厅 内景 日

      中午下班时间到了，林雪和毛依琳携手走进公司餐厅。

      毛依琳：雪姐，你是没看见，当时老总的脸都绿了。

      林雪：能有什么办法，我妈身体不好，我又常年不在身边照顾着，接个电话怎么了。

      毛依琳：反正我觉得咱们部门经理挺没面子的。

      林雪：去他大爷的面子。

      林雪边说边往餐厅的东侧电视上看去。突然，她止住了脚步。毛依琳也跟着瞅了过去。

      毛依琳：看什么呢？

      林雪：这不是那天拉着我的那个孩子吗！

      林雪和毛依琳走到电视机下面，将声音调大。电视机里正播报一则新闻，新闻里介绍，最近刚刚破获一个拐卖儿童团伙，总共有十二个孩子被解救出来，其中还有一些被卖到其他偏远地区的孩子正在营救当中。警方发布被解救孩子照片，希望孩子家长尽早联系并带孩子回家。林雪失落地看着电视机里那个瘦骨嶙峋，脸上脏兮兮的，胳膊和脖颈上净是伤口的小女孩儿。她瘫坐在电视机旁边的座位上，一言不发。

      毛依琳：不会这么凑巧吧？

      林雪：就是她，只有她才会有这样无辜的眼神。

      毛依琳：你确定是那个小女孩儿吗？

林雪：我怎么能不确定，她就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声嘶力竭地冲我喊“妈妈，我想回家。”我终于知道她为什么叫我妈妈了，如果我当时能答应她一声，他们也就不会把她带走了。如果我当时能答应她一声，也许她现在早就回到家了。

      毛依琳：你也别太自责了，这不，孩子马上就能回家了。

      林雪：可是我当时为什么就不能停下来听她再多说一句话呢？

10 办公室 内景 日

       办公室里依然人来人往得忙碌着，时间正被墙上挂着的时钟敲打掉。唯独林雪一个人坐在办公桌旁盯着贴得满墙的各色各样的便签愣神。阳光绕过窗户，渐渐落到西山头顶。

11 小学门口 外景 日

      林雪急匆匆地走向学校门口，她看见嘉宝正孤单地站在学校门口看着自己的同学一个一个地被家长接走。这时已近黄昏，夕阳打在嘉宝幼稚而天真的脸上，林雪迅速加快了脚步。

      林雪：嘉宝，等急了吧。

      嘉宝（喜出望外）：妈妈，我就知道你会来接我的。

      林雪：那当然了。

      嘉宝：妈妈，老师今天又夸奖我了。

      林雪：嘉宝真棒！

      林雪捧起嘉宝的脸颊，亲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接着，她再次蹲下身子，将手提包放在腿上，双手搂着嘉宝的胳膊。

      林雪：嘉宝，妈妈要告诉你一件事情。假如哪天妈妈不在你身边，有陌生的叔叔来说要接你回家，你一定不要跟他走。陌生的阿姨也不行。如果他硬要拉着你走，你就跑到离你最近的阿姨或者老师跟前，拉住她的胳膊叫她一声妈妈。跟她说，你不认识这个人。知道了吗？

      嘉宝：知道了……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林雪：怎么会呢？你表现这么好，妈妈疼你还来不及，怎么会不要你呢！不管嘉宝到了哪里，你永远是妈妈的孩子。

      林雪牵着嘉宝的小手向家的方向走去。

      嘉宝：妈妈，老师说，明天徐家明就可以来上学了。我猜，他一定见过他爸爸了。

12 林雪家中 内景 夜

      郝运在一旁摆弄这自己的手机，林雪正搂着嘉宝看电视，忽然电话响了。林雪拿起电话，屏幕上显示母亲来电。

      林雪：喂，妈，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

      林雪爸爸：雪，你妈没了。

      林雪愣住，并慢慢抽泣起来。

      屏幕黑。

林雪：我这就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