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

1.外，学校旁边天桥上，夜

夜虽然深，天桥上下的行人仍旧来往密切，街边店铺的灯光耀眼，路边的路灯灯光迷人。

男在天桥上来回走着，眼睛盯着不远处一家酒吧。

男（独白）：我也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一个人在校外散步。我讨厌躲在宿舍里，被闷热的空气包围，那种窒息的感觉。很多时候，我选择去上自习，可到了自习室，我又觉得无事可做。就这样，我迷上了散步，迷上了在夜里走着。

天桥下一家酒吧的门推开，一个女人从酒吧走出。她穿着时尚，而且性感。

男见了女人，脸上露出笑容，小跑走下天桥。

男（独白）：第一次见到她，已经过去十三天了，我不想和你们解释第一眼见到她的感受，那种心在身体里呼之欲出的感觉，我至今难忘。

2.外，大街上，夜

女人提着一个包，打着电话走在前面。身后是来往的人群，男小心走在人群中，跟在女人后面。

男（独白）：我跟在她身后，像一个可耻的偷窥者，或者像一个变态，可我知道，我对她没有恶意。我只是想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婀娜的步子，有时离得近了，还能听到她高跟鞋踩在地上“噔噔”发出的声响。我享受这种感觉，这个时候，我觉得刺激，也能感受到内心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安慰。

3.外，大街一家副食商店外，夜

透过玻璃窗，能看见女人在商店里买东西，一只手拎着买好的东西，一只手拿着手机，还在打电话。

男倚着一根电线杆，看着女人在商店里的动作。

男（独白）：她每天下班，都要到这家超市买东西，而且总是显得匆匆忙忙。很多次，我内心鼓励自己，走进去，装作和她偶遇，然后问她的名字，还有她有没有男朋友。可我一次次退缩了，我不敢离她太近，我害怕话一出口，接下来的夜里，我就没办法做她的尾随者。

4.外，小区，夜

小区很黑，几处路灯都不亮了，只有居民楼的灯光给了黑暗一些光明。

小区里的人也很少，女人走在前面，打着电话，声音微微可以听到，隐约还有笑声，高跟鞋“噔噔”的声音则格外明显。

男仍旧小心翼翼跟在她身后，只是离得距离更远了。

男（独白）：她总是在打电话，我不知道她打给谁，可我能感觉到，她很快乐，她应该也和我一样，享受这些美好的夜晚。

5.外，居民楼门口，夜

女人用钥匙打开楼门，楼里探出一线光，女人转身走进去，亮光又转瞬即逝。

男站在楼门不远处的几棵小树旁，看着女人走进楼门。

男（独白）：每当她打开楼门，那道光闪出的时候，我都极力躲避，我害怕在那一瞬间，她会发现我，然后白眼我以后不要出现。有时我希望自己可以隐身，那样就能跟着她走进大楼，走进她的屋子，不过接下来我没有想那些猥琐的事，我只想看着她倒在床上，安静睡去，然后我就像晚上在路上一样，守在她身边。

6.外，大街上，夜

男（独白）：她是一个奇怪的女人，我捉摸不透她，只能跟着她，慢慢猜测她身上所有的谜团。

大街上，女人穿着高跟鞋在疯狂地跑，脸上挂着笑容，街道两旁的人诧异地看着她。远处，男尽量快走，努力跟上女人的步子。

男（独白）：我不知道什么事使她这么开心，开心得竟像一个疯子，她跑在人群中，完全不顾路人的眼神，我努力想跟上她的步子，又怕被人发现，只好在人群里慢慢走着。直到，她消失在我的视线内。

男停住步子，向远处看，人群里不见了女人的影子。

7.外，居民楼门口，夜

男站在大楼门前，楼门紧闭，男盯着楼门，露出笑容。

8.外，大街上，夜

男（独白）：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哭，可我看见她抹着眼泪从酒吧走出，那晚她没有打电话，更没有跑，只是慢慢走在人群里。

女人低头失落地走着，一只手擦着泪水，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机，不时低头看手机。

男跟在她身后不远处，表情严肃。

男（独白）：我想上前安慰她，就是作为一个路人，给她一个安慰。可我又不敢，因为我知道，她需要的，不是我的安慰。我心底想那个让她伤心的人会是谁，想来想去，只有那个曾经让她开心地在街上疯跑的人。

9.外，小区，夜

小区内还是一片昏暗，还是零星的居民楼上的灯光照出半分光明。

男（独白）：我不晓得小区内的路灯为什么都是坏的，不过我很感激它们，因为它们给予的昏暗，我才能在脱离人群后，继续跟在她身后。

女人走在前面，犹豫黑暗，只有一个隐约的影子。

男（独白）：很多时候我也会想，这样一直跟在她身后，到底有什么意义。每次我这么问自己的时候，我都会苦笑，天晓得吧！

男慢慢走在黑夜里，努力抬头找前面女人的踪迹，黑夜里突然闪出一个影子，缠在女人面前。

女人大声的呵斥声：你干什么。

男（独白）：我讨厌这些喝醉酒后，就像公狗一样发情的人，他们有时候真的就像一条狗，倒在女人面前，摇尾乞怜，还流着口水。

男大步上前，走近女人的时候，故意咳嗽一声。

一个醉汉在纠缠女人，听到声音，摇晃着转过头看，装作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讪讪离开。

女人面色苍白，衣服有些凌乱，用手整理着头发，抬头看男。

男（独白）：我不知道她是否要对我说谢谢，可我害怕和她说话，或许因为我心里有鬼，因为我还想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接着跟在她身后。

男佯装镇定，面部表情不自然。他从女人旁边经过，故作不经意看了女人一眼，女人惊恐地面孔下，露出感激的笑容。男身子微顿，直接向前走。

男（独白）：那是我离她最近的一刻，我能闻到她身上优雅的香水味道，甚至能听见她因为害怕而变得激烈的心跳。我努力装作一个路人，可我知道，我的眼神出卖了我。

女人看着男走远，又拉拉衣角，慢慢跟在男身后。

男走在前面，额头开始渗出汗水，他用眼睛瞟身后，却不敢回头。

男（独白）：我知道，她就跟在我身后，她的高跟鞋还是一样敲打地面，像石子敲在水里发出的悦耳声音，不过我却从中听出了害怕和孤独。我不敢回头看她，我害怕一个眼神的交融，她就会想起我，这个无数夜晚跟在她身后的男人。或许她已经知道我的存在，更清楚我没有恶意，甚至她会告诉我，她没有男朋友，她希望我每晚都陪在她身边。好吧，我承认，那是我不切实际的遐想。

男在前面走着，背后忽然闪出一片光，男停住步子，那片光又在瞬间消失。男回过头看，背后一片黑暗。

10.外，大街上，夜

行人仍旧很多，男笑着在街上跑，几个行人转过头看他，大多数人默默擦肩走过。

男（独白）：那晚我真得很开心，我感觉我拯救了地球，甚至是银河系。我终于不再为自己无目的的跟踪烦恼，因为我有了更好的理由，我要保护她，像保护自己的生命。

11.外，天桥上，夜

男站在大桥上，看着酒吧门口。

酒吧门前，一个中年男子手里提着一个袋子，探头看向酒吧里。

男站在天桥上看着中年男子。

男（独白）：不知道为什么，我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就对他没有好感，他花白的头发，有些造作的步子，我都感到厌恶。我希望他快些离开，不要妨碍我的视线，我还在等着她的出现。

酒吧的门推开，女人从里面走出，中年男子见了，忙笑着上前，抱住女人，女人满脸笑容拥到他怀里，两人在街头轻轻接吻。

男站在天桥上，看着两个人的举动，石化般一动不动。

中年男子低头和女人说着话，女人笑着回应。

男能看清两个人微动的嘴唇，却猜不出两个人说的话。

男挺直身子，目光呆滞，看着中年男子牵着女人手，从桥下走过。

12.外，大街上，夜

中年男子和女人牵手走在前面，两个人低声说笑，女人的笑声传得很远。男默默跟在后面不远处的人群里。

男（独白）：我嫉妒那个苍老的男人，他不该占据我的女孩。他花白的头发该提醒他，这不是他的年纪能够拥有的爱情。我的心底隐隐作痛。我恨不得大步走上前，一巴掌打在这个无耻老人的脸上，叫他立刻滚蛋，远离我的女孩。可我没有这么做，因为我听到了她的笑声，最纯真的笑声来自内心，她心里一定很开心，相反，我的内心很悲伤。

13.外，小区门口，夜

中年男子和女人走到小区门口，忽然停住步子，回过头看向人群。男见了，先是一愣，停下站了片刻，又接着走下去。

中年男子（低头小声）：一会别说我家的事，别叫他知道。

女人点点头。

男从两人旁边经过，抬头看中年男子，看到了他脸上的皱纹。中年男子也看了一眼男，男慌忙低下头。

男一直向前走进小区，听到后面中年男子的说话声。

中年男子：好久不见啊。

男回头看，中年男子和女人和一对夫妻说话，男长舒口气。

14.外，一片树林，夜

幽静的树林，男在树林里散步，周围人很少，偶尔经过几对情侣。

男（独白）：那晚之后，我就换了一条散步的路，可每次散步的时候，我都觉得心神不宁，丢了魂一样。其实我还是在散步，只是没了方向之后，我才发现，散步也是蛮无聊的。

15.外，天桥上，夜

下着雨，慌乱的人群在雨里跑着。男撑着伞站在天桥上，看着酒吧门口，酒吧门前的霓虹灯在雨里闪着光亮。

男（独白）：几天之后，我又回到桥上，等待她的出现，我发现，我的生命里似乎不能没有她。可是第一个晚上，我无功而返。那天下着雨，雨水哗哗打在伞面。我举着伞，在过往人群中寻觅她的身影，却一无所获。街头的霓虹，来往的车辆，抬头是昏黄的路灯。我不自在，我怕她不再出现。

16.外，天桥上，夜

美丽的夜，天上明星闪烁，天桥上不断来往人流。男站在天桥上，直直盯着远处酒吧闪烁的招牌。

男（独白）：我没有记日子的习惯，也讨厌这种数着天数活着的感觉。所以，我不知道，那之后有几个夜晚，我失望而归，她一直没有出现，我怕她和那个男人远走，那份不切实际的爱情不该开花结果。我在心底其实有更美好的想象。可我现在不想说。

男叹气，无聊地走动，不经意向桥下看。

一个披散头发，衣着传统的女人，穿着一双帆布鞋，从天桥下走过。

男一惊，脸上露出笑容，慌忙跑下天桥。

17.外，从大街一直到小区里，夜

穿帆布鞋的女人走在人群里，男小跑跟在她背后。

男（独白）：这个背影真的好像她，可我心里又怀疑，她那么爱美的人，怎么会不穿一双美丽的高跟鞋就走上街。我本想停住步子，不再欺骗自己，可那个背影好像伸出了一双手，抓紧我的心，我被拉着走。我不由自主，要见到她的脸，我希望那一瞬间到来，又害怕那一瞬间到来。我心底在打鼓。

男步子渐渐加快，推开几个路人，离女人越来越近。

女人经过的地方，有几个中年妇女停住步子，看着女人开始说话。

妇女一（指着女人）：看，就是她，那个不要脸的小三。

妇女二：她就是前两天让人打的那个骚货？

妇女三：可不是吗？人家老婆从广州过来的，领了好多人，打了她一顿，还把她衣服扒了，裤衩都脱了。

男听着几个妇女的话，渐渐放慢步子，又停下，听她们的谈话。

妇女二：这么厉害。真是作孽啊。

妇女一：怎么？你还心疼她，我看她就活该，小婊子，你没看着她以前穿的，跟光屁股没什么区别，整天花枝招展的小妖精。我看，这种女人就是活该。

男再抬头看，女人已经渐渐走远，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影子。

男白了几个妇女一眼，又跑着追上去。

男（独白）：我相信这几个中年妇女只是在诋毁她，岁月摧残了她们的模样，她们就见不得别人的美好年华，然后刻意用肮脏的语言侮辱每一个经过她们身旁美丽的姑娘。我替她们惭愧。

男渐渐追上女人，女人提着东西不快不慢地走着。两旁的路人见女人经过，大多停下，对女人指指点点。

路人甲（指着女人）：发生了这事，还有脸上街，也真让人佩服。 

路人乙：你可积点德吧，她也挺可怜的。

男（独白）：听着路人的闲言碎语，我大致清楚了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尽管我努力说服自己，这一切只是别人的恶意中伤。可三人成虎，我屈服了。我在脑海里想象，那天发生在大街上的事。中年男人的老婆一定是个腰肥体胖、带着神经质的妖婆，妖婆无法守住自己的老公，就只能把气撒到她身上。妖婆领着几个和她一样可恶的人，守在她回家的路上，欺负她，侮辱她。那个夜晚，她倒在路边，无助地眼神，到底流下多少泪水？他那时会在她身边吗？他有勇气面对自己的老婆，替自己的情人解围吗？我不知道，不过，无论如何，他都是个懦夫。

男跟在女人背后，走过大街，走近小区，到了小区门口的时候，还有几个小青年对着女人吹口哨，女人加快步子，低头离开。

男跟着女人走进小区，仍旧昏暗没有灯光。

男（独白）：我忽然想问自己一个问题，如果那时我还跟在她身后，我会怎么做，是冲上前保护她，还是默默站在人群里，看着她受人凌辱，然后在心里自责？我想欺骗自己，可我发软的腿出卖了我，我真想扇自己一个耳光。

女人走到楼门口，打开楼门，快速进入，又随即关好门。

男站在几棵小树旁，呆呆看着，面无表情。

18.外，天桥上，夜

男站在天桥上，来回看着桥下来往的行人。

男（独白）：当楼门关上，最后一丝灯光消失在空气里，我觉得心安。那之后，我再没有见过她，我在天桥上等了好多天，一直没等到她的背影。我知道，她不会再出现了，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心底最美好的想象吗？就是她化作仙子，飞回仙境，那才是属于她的地方。

19.外，大街上，夜

人流不息，车辆来往频繁。

男（画外音）：那之后，我就没有了出校散步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