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错还是错过

如果当初没有发生那件事，我是不是还有机会？虽然已与你失去联系20余年，但你依旧每天微笑着出现在我的梦里。

那是1980年的一天早上，教室里像往常一样星罗棋布地摇曳着昏黄幽暗的煤油灯的光亮。一如既往地你转过身来与我相视一笑，然后翻开泛黄的书页，一股悠远的陈旧的油印墨味道随之而来，我们共用着这盏有点儿旧了的小煤油灯，一起相伴着学习。

你的名字叫心儿，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我喜欢这个名字，因为无论是叫着还是听着都有种让人舒心的感觉，让我心中泛起阵阵暖意。不觉间两年半已离我们而去，那逝去的时光里我们都是平静安心地互相陪伴着。第一次见你的情景仍然刻骨铭心，历历在目。恣意的阳光，狂躁的教室，一个浅绿色的碎花连衣裙飘动着由教室门口移过讲台，径直朝我所在的方向而来，我心潮澎湃，心狂跳不已。我的目光一直跟着你的步子最后定在了我的座位前方。从此，你成了我的前桌，也是我唯一要好的朋友。你坐定之后扭头对我微微一笑，大方地说了句：“你好！我叫赵心儿，以后你可以叫我心儿。”从来没有人尤其是女孩儿这么真诚温柔地跟我说过话，以致我一时不知所措，只好语无伦次地机械地答道："你……好！我……我叫…一非。"突然胳膊的颤动也让我的思维轻颤了一下，心想“我又走神儿了。”我被从美好的回忆中硬生生地拽了回来。我知道是你看我跑神儿了就轻拍了我的胳膊一下，我回过神儿来，便傻傻地痴痴地对你一笑，漫不经心翻开了散发着淡淡墨香的课本。

偶尔我会在学校周围人家的花园里逛半个下午，只为给你挑选开得最灿烂的月季花花瓣，然后细心谨慎地写上“希望你喜欢，愿你天天开心。一非”的字样，再偷偷地夹在你快要看到的书页中。因为你曾说过你最爱月季花，她的花期长。有时候我也会发现自己的书页中夹有漂亮的信笺，清秀的字迹写着“谢谢！”那是我会异常兴奋，整个人也变得侃侃而谈。每天最幸福的时刻就是看着你对我微笑。最幸福的日子就是翻着书突然看到你夹在我书页中的五颜六色的信笺。快乐的时光总是如此短暂，美好的日子也总是过得太快。

突然的一天，你不再转过身来与我共用那盏旧煤油灯了，你也不再对我微笑，你也不再轻拍我的胳膊来把我从思绪中拉回来了。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知如何是好，惟有默默地盯着你的背影。我看着你的背影，觉得你的背影周围环绕着气愤。到我还要等待着你的转身和微笑，我觉得我好像渐渐地习惯了你的这些动作，突然的一天没有了这些，我会觉得难过失落。你静静地坐在那里，手中拿着本书，但我觉得没并没有看它；我手中也拿着书，我也没有看。我不知道你怎么了，又不敢鼓起勇气问你。可是终究还是忍受不了你的冷漠，蹑手蹑脚地走到你旁边，悄声地问：“你怎么啦？”我还没来及反应，就听见你那震耳欲聋的声音：“你自己知道！！”同学们都闻声看向这里，盯着我看。从来没有见过你如此生气，不再是春风吹进心间般的慢声细语，不再是温柔漂亮的苹果脸。我偷偷地瞥见你脸色煞白、青筋暴起，我不敢看你的眼睛，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你气势汹汹地转过身，一把拽起我的那本语文书，揪出了那张照片。你发抖地说不出话来，颤颤巍巍地把它撕了个粉碎，撒落一地。你咬牙切齿地吐出了两句话，“这…是…什么？你这是侮辱我！！”照片上是一个清纯漂亮的女孩儿，是你。

我无言以对，捡着地上的碎片，好想重新将它们粘在一起。

后来，我没坚持到高中毕业就去天津打工了，成了一个纯粹的农民工。你考上了师专，成了一位中学老师。那年，同样是夏天，我打工回来一下车，就匆匆忙忙地怀着复杂的心情，带着给你的礼物去看你，我甚至没想到回家换身好点儿的衣服。虽然我没有准备好第一句话该怎么问你，但还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加快脚步朝你家的方向走去。记忆中这段熟悉无比的极短的路好像变得漫长，可突然之间我就站在了那熟悉无比的你的家门口。扯高嗓门又有些畏惧地喊了几声，没有人回应。我便心情忐忑地悄无声息地走进了你家的小院，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衣冠整洁的男人正专心致志地双手抱着一个孩子，慈爱地轻拍着孩子的背，轻轻哼着：“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这声音在我的耳边回荡着，你的面容在我的脑海里呈现着，我匆忙地放下东西，奔向了无尽的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