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魂馒头计 作者：吕保军

亡魂馒头计

吕保军

最近几天，大福馒头店透着一股匪夷所思的古怪。这天早上，女主人万雪照例5点钟起床，吆喝起来伙计周小水，两人开始和面揉面蒸馒头。一切程序都和往日一模一样，但是一桩非常离谱的蹊跷事，就这么说不清道不明地发生了！惊讶得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直骚头皮。

原来，他们蒸出来的馒头，每一层笼屉上都有一些回缩成了颜色暗淡、硬硬实实的死面疙瘩，与旁边雪白的馒头形成鲜明的颜色对比，令人疑窦丛生！万雪心头蓦地生出一股莫名的恐惧，吞吞吐吐地对周小水说，小时候我听老人们讲过，这样的馒头都是被鬼捏的，你信不信？周小水摇摇头，表示不信。万雪突然又一惊一乍地说，你看你看，这些回缩的馒头，咋越瞅越像是摆成了一个字呢？小水闻听，脑袋歪过来偏过去仔细打量着，可不是，最上面那层笼屉里萎缩成死面疙瘩的馒头，很明显地组成了一个大大的“小”字。好奇心大发的万雪，拉着周小水战战兢兢地凑到近前，小心翼翼地掀开了第二层笼屉，发现像是一个“心”字。两人吓得再不敢往下看了，深怕下面会冒出更瘆人的什么字来。这究竟是咋回事呢？

这天晚上，两人又忙乎到将近11点，周小水累得脚都没洗倒头便睡，刚躺下就打起了不疾不徐的鼾声。不知不觉已是午夜一点多钟，整个馒头店里寂寥无声，静得可怕。突然，从厨房里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惊叫声，把他给吵醒了。周小水一骨碌爬起来，大步跑向厨房，发现老板娘万雪正失魂落魄地瘫坐在厨房门口的地上，一双惊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抬手指着厨房，嘴唇哆嗦着说不出一句话来。看见周小水赶到，万雪一头扑进他的怀里，哇地一声哭了起来，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鬼……有鬼！是大福，他他他……

原来，万雪在看到周小水躺下以后，虽然也累得够戗，却仍在那里硬撑着，她已经蹲点守夜两个晚上了，就想弄清楚厨房里那一屉屉的怪馒头是怎么回事。其实，她一直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在搞什么鬼名堂。后来，万雪已困得哈欠连天，实在是撑不住了，整个人倦乏到了极点，似乎脑袋一歪就能睡着。恰在此时，耳边清晰地传来“啪”地一声，好象是厨房里的电灯开关被谁按了一下，这声响虽微弱，在万雪听来不啻是一声惊雷！震得她陡地一个机灵，霎时间睡意全无。扭头再瞅一眼周小水，仍睡得跟头死猪似的，即便使劲掐都掐不醒。迟疑片刻，万雪也不知打哪儿来的胆量，一个人悄悄披衣下床，蹑手蹑脚地朝厨房一步步摸来。

厨房里果然亮着黄晕的灯光。万雪隔着门缝朝里面望去，只见氤氲的热蒸汽弥漫了整个厨房的上空，却没望见一个人影。正暗自纳闷，忽见一阵阴恻恻的小风陡然平地而起，刮得案板上的面粉沸沸扬扬的。万雪惊谔得大张着嘴巴，只看得后脊梁飕飕冒凉气，头发一根根直竖了起来。有心想往后退，两条腿像被抽去了骨头，软得一步都迈不动了。又听“啪”地一声响，墙上的电灯开关竟然不按自灭了，厨房里顿时一团漆黑。只见案板处有个白煞煞的影子一晃，不是张大福还能是谁？但随即就有一团团的白色雾气蒸腾而起，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那个白影子倏忽一下又不见了。与此同时，一股浓郁的麦面香味从厨房里飘出来，一锅馒头已经蒸熟了！

在那一刹，万雪的整个身心骤然崩溃了，她双膝跪地磕头如捣蒜：大福，我就知道是你。我……我对不住你啊！我不该忘了你当初的好，都怨我一时糊涂看上了小水，就和他偷偷勾搭在一起。当你旧病复发躺倒在床时，我没能好好照顾你，还因疏忽错过了最佳医疗时间，害得你送了性命。我不是人啊！你要嫌死得屈，就狠狠地惩罚我吧……

周小水当然清楚，张大福生前的确很宠爱自己的漂亮老婆，曾发誓要一辈子对万雪好，他说他开这个馒头店，就是想赚了钱供老婆好好享福的，只要老婆每天开心，他干活就浑身有劲儿！遗憾的是，旧日的恩爱恍然如昨，那个曾经的人已化为一缕冤魂。看老板娘吓得魂飞魄散的样子，周小水故作轻松软语安抚着她：没事了没事了，这不有我在的嘛。万雪突然大放悲声说，小水，我做了亏心事，活该一辈子灵魂不得安生。今天你受累一个人看店卖馒头好不好？天亮以后，我想到附近的庙里替大福做做法事，超度一下他的亡灵，免得他经常来骚扰咱们。周小水若有所思地说，嗯，随你吧。

远处，隐约传来几声鸡啼；窗外，天色已经微明了。待天色大亮以后，周小水看老板娘拿了些香烛纸箔之类的东西，踽踽不安地出了门，他却一点干活的心思都没有。馒头店接二连三出现了蹊跷古怪事，也让周小水心怀忐忑。那天，他趁万雪不注意，又一个人跑去厨房瞧了一遍，四层笼屉上的萎缩馒头组成的字加起来念，分明就是：小心小水！唬得他掀笼屉的那只右手猛一哆嗦，顿觉心惊肉也跳。没错，他周小水确是一个心怀鬼胎的人！尽管生性风流的老板娘主动投怀送抱，年轻力壮的他也乐得半推半就，但他又怎会真心喜欢一个半老徐娘？其实他肚子里早就盘算了一个小九九：只等瞅准了下手机会，就神不知鬼不觉地裹挟了馒头店这几年的全部积蓄，然后远走高飞。就在他一不做二不休打算采取行动的时候，人算赶不上天算，竟被一连数夜出现的古怪事件扰乱了方寸。联想起以前，憨厚老实的张大福确实没拿自己当外人，还对他这个雇来的伙计掏心掏肺，好得简直不能再好了！这也是当初自己一直不忍心下手的原因。连日来，周小水每天都如坐针毡，内心纠结不已：难道死鬼张大福早就识破了我蓄谋已久的计划？竟然阴魂不散地拿馒头摆出一幅幅字阵图，来警醒老板娘提防我？

这会儿，周小水看店里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心头那股隐匿已久的念头又开始一拱一拱地往外冒：天赐良机呀！此时不下手更待何时？可是，记得张大福以前曾多次说过，这辈子誓要与老板娘不离不弃的，他的冤魂不会仍在厨房里日夜守护着吧？半信半疑的周小水，又一次鬼鬼祟祟地摸进了厨房，一层层笼屉上方还在不断地冒着热气，让整个厨房笼罩在一片迷蒙之中。最上面的笼帽已经被谁掀开了，他望了一眼笼屉上的馒头，登时吓得魂飞天外：只见笼屉上又有一些馒头仿佛被鬼捏过了似的，萎缩成了死面疙瘩，这些馒头组成的图案，竟像是一幅发怒的表情，似乎张大福正嗔目叱睛瞪视着他，非常狰狞可怖！周小水这下可吓得不轻，连连作揖哀告：大……大福哥，我混蛋呀！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对嫂子起歹意，我知道错了，求大福哥高抬贵手，饶过我这一回……

临近中午时分，从庙里归来的万雪，大老远就发现自家的馒头店依旧关门闭户。怎么回事，小水咋没开门做生意呢？她掏出钥匙打开门锁，一叠连声叫喊着找小水，但哪里还有周小水的半个影子？一直等到天快黑了，终究没能见到周小水回转来，气得她连声嘟囔着：这个死小水，也不知野到哪儿去了！她在整个房间里转悠了好几圈，同时发现店里凡是属于周小水的东西均不见了，心下明白，这个男人恐怕是一去不返了。万雪踱到丈夫张大福的遗像前放声大哭：造孽呀！没有一个男人能靠得住，只有你个死鬼不嫌弃我，呜呜呜……

终究万雪还算得上是个精明的女人，她在无意中察觉到伙计周小水的狼子野心之后，考虑自己一个弱女子不是他的对手，不敢轻易打草惊蛇，在经历过十数个不眠之夜的权衡利弊反复谋划，终于想出了这招儿“亡夫鬼魂狂捏馒头”之计，以达到吓跑这个坏男人的目的。

第二天一大早，人们发现大福馒头店门外多了一张大红海报，上写：本店因需要，特招聘男性工人一名，管吃管住，老实可靠者优先考虑……

(2896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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