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茶餐厅

我再次见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她早已成为这个大都会一只游离的夜莺。

咖啡放在桌角，就在她的手边，她前屈着身子留意着杯中的泡沫，抬脸一笑。我从没想过会再遇到你，她说，不会想到寡居的鳄鱼也有去酒池里觅食的时候。午夜茶餐厅昏黄的灯光打在她愈发柔和的侧脸上。她比两年前美多了！

确切的说，我应该算是她第三任男朋友，但愿意的话也可矢口否认。在我与她维持的短暂关系里，我们从来没有用过类似于男女朋友的方式介绍过对方，只是一种默契、共识——她（他）比一般情人更深一些。我不想说，这种默契共识是源于什么特殊的情感之类的轻巧话，实质上就是性而已。我们互相满意对方，无可替代。回想起来，两年前，她早已不可自拔。

她是水乡女子，家教极严。或是媚骨天生，她高中第一个男朋友是个校园一霸。“简直就是禁脔！任何异性都不许靠近我身边，说一句话就被拖出去打得鼻青脸肿。高三上半年更是闹得不可开交。。”据我所知，那是她的第一个男人，但极其短暂，“他骨子里是好男孩，可惜性格爆裂，天生就是出去混的料。。上大学他就放过我了。”她第一个男友在之后混的风生水起，在城西有一定的影响力。

搞得我都不好意思往城西去，难以置信，他现在还是像以前一样，见不得我跟别的男人卿卿我我。。她玩着汤匙，手指轻抚，我把眼睛移开。但现在已经不能再续前缘了。。他结婚了~据说老婆也不是省油的灯！说完，她做了个鬼脸。笑的时候，利落的刘海垂下来，我记得她以前的发型，一个标准的蘑菇头，像个学生。实际上，现在打扮的也像个学生，圆领的大嘴猴t恤，大大的腕表，简约的工装裤。但，气质已经全然不同了。坐在我面前的只可能是个女人，而不是别的头衔与身份。

听说你也结婚了。

是的，就是在你之前的那位。没逃掉~她吐吐舌头。不过年初的时候又离了~在新的婚姻法之前，你知道，不过，当然不可能分到什么。毕竟才一年多。不过这次是逃干净了，我想！那个男人把我掏空了，至少在那段时间里。。把我辛辛苦苦一点点积累起来的某些东西，全给打没了，他有这个能力。

我点点头。她第二个男人是个酒厂的小开，“从头到尾，修正了我的性观念的家伙。”这就是她当年对我形容的话。“魔鬼 施虐狂 你永远无法想象他在我身上做的事情！老实说，我也无法想象。”她们先相处了一年有余。“然后，我就毕业了，决心重头来过。”那也正是我开始认识她的时候，不管她当时的决心有多大，但在我的印象里，她最初的状态是一个没有内核的人。我们是在bbs上认识的，那时候我正热衷于此，我发帖子，她回复。那是个小圈子，一来二去，便熟悉起来了。可熟悉是一回事，我和她并没有成为所谓精神上的密友之类的玩意儿。

我说过，她并不是一个有内核的人，所以文字永远随波逐流，或仅仅是一个感叹词。这样的人很多。。他们并不传达看法，他们只露出表情。。在任何论坛，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脸，我也有我的脸。。

凌晨一点三十分，茶餐厅里走进几位时尚人士，一个带着蓝头巾的瘦高个揽着一位法兰绒西装的中年人，在靠近我们的位置坐下。蓝头巾起身去买咖啡，法兰绒坐在椅子上看了我一眼，又看看她。

“你现在看起来很可口。”女人扑闪着一双带笑的眼睛，“可能是略微胖了一点的缘故，脸上线条又比以前来的深了。”

“好歹是有线条了。我以前可是大饼脸。”说着，蓝头巾走回来，身后跟着端咖啡的服务员。这种人如无必要绝不会自己动手。他眉毛剃的有点娘，但宽阔的肩膀又为他挣回不少分数。“你现在可自由了，有想过要做什么吗？”

“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我现在有朋友了，很多很多朋友。路有很多种走法。我有天赋。”女人再次面朝咖啡杯，泡沫已经变粗，变薄。“刚离婚的时候，是真心觉得人生灰暗呢！可只过了一个月，我就调整回来了。你要明白，我已经是第二次离开这个男人了，我懂得怎么让我活色生香起来~你知道我现在最庆幸的是什么？”她扬了扬眉毛，“那个男人不喜欢血！所以我身上一个伤疤都没有~”

“家里的反应呢？”我清楚她父母对她婚姻的看法。

“放一边去了，我现在很少回家，这里……”她指了指周边，“更适合我，这个时间，这类地点，这种场景。人物，故事情节……”她意犹未尽的看了我一眼。“以前，我被一个男人肏，觉得悲痛欲绝，但现在我在城市的怀抱里，却心满意足。”

“你是说，你现在是个妓女？”我半个小时前就想吸烟了，可我发现我现在根本站不起来。

“你觉得我像个妓女吗？”我看看她的t恤，网球鞋，摇摇头。“这事挺好玩的，我进入某个酒吧，打扮的就像现在这样，学生头儿。总有男人靠近我身边，不管我身边有人没人。他们靠过来，与我聊天，喝一点烈性酒，但不会太多。然后我们开宾馆。完事之后，他尽然会给钱！”她露出惊叹的表情。“但更让我惊讶的是，我压根没有抗拒的念头，顺理成章的收下。由衷感谢。我兴奋莫名，娼妇的念头，让我心醉神迷。有时候，我压根不愿意离开，在男人走了之后，我还是赖在床上，这个出卖身体的场景，让我彻夜难眠！当然这样的情况并不多，半年来也就三四次而已。。”

“我不相信你，你知道，我觉得你是文艺小说看多了。。我认识你，你是个传统的人。你不会做出这种背德的行为。”

“拿什么保证？你已经两年没有见我了。如果，我并没有干这样的事情，而只是在一个外企打工的小白领，我又为什么要在你面前编这样的故事呢？”

“我不知道，或许你说这些，只是为了诱惑我。”

“哦？我为什么要诱惑你？诱惑你什么？”

“我不知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想知道，那三四次，他们都付了多少？”

我们的眼神胶着在一起。午夜二点，茶餐厅准备打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