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

在阿英的视野里，那是一条长长的街道，街道左边有一道沿街修建的墙，墙上爬满了绿绿的爬山虎，一层一层。

不过，阿英没有心情去观察，她现在要去小学接她的女儿。她和孩子他爸平时很忙，根本抽不出时间来照顾女儿，家里的老人又走得早，只好让女儿从小学就开始住校。今天是星期五，每周的这个时候，她都会去接女儿回家。

只是，她觉得今天似乎要比平时走得慢些，稍微走快点就开始喘。

街道上的来来往往的人没有一个是认识的，阿英觉得有些奇怪，但想到马上就要见到女儿了，也就把这点疑惑抛到脑后。

阿英到的时候，小学还没放学，她的视野里，已经有一大群家长等在小学的门口了。阿英找了一个可以看到门里面的位置，像其他家长左顾右盼地朝里望。

一旁的老人看到阿英的动作，给了她一个友好的微笑：“来接孩子啊？”

阿英视线落到老人脸上，她点点头，画面也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在她听来她的声音有些不同与老人的温润，是成年人的腔调：“是啊，来接我女儿。”

老人脸上有些微诧异，他还什么都没说，就被校门口的骚动引走了注意。

已经放学了，孩子们迫不及待带从教室里冲出来，围在外面的家长瞬间向门口靠拢，老人不再说话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孙子，不停地在朝一个方向挥手。

阿英不够高，她站到一旁费力地踮起脚，画面随着阿英的动作起起落落。只不过一会她就气喘吁吁，阿英也不试图往里看了，女儿每次看到她都会第一时间跑过来，她只要站到一个显眼的地方就好了。

渐渐的门口的人少了，来接小孩的家长也陆陆续续地牵着自家的孩子往回走，阿英却一直没有看到自己的女儿，她的视线来回地在教学楼和学校门口徘徊，除了偶尔三三两两出来的孩子，阿英仍旧没有看到女儿。

阿英的视野里只剩下几近空旷的操场，和几个孤零零正在往回走的孩子。她在门口不停地来回走，眼中的画面一直在变幻。

她突然注意到校门口的花坛旁的一个小男孩，他抱着自己的书包安静地坐着，同她一样不停地张望，只不过他看的是阿英来时的路。

阿英慢慢走过去，小孩警惕地望过来，收紧了抱着书包的手。

阿英说：“小朋友，你在这里等妈妈吗？”

小孩抿了抿嘴，迟疑地看着阿英，没有回答。

阿英在小孩的不远处坐下，“阿姨在等自己的女儿，她今年上小学二年级了，你上几年级了？”

小孩低着头，闷闷地说：“妈妈告诉我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阿英很喜欢小孩子，她见小孩一个人孤零零的，所以很耐心地想要与他交谈，面对这样的阿英，小孩也渐渐放下了防备。交谈中阿英知道，小孩是单亲家庭的孩子，正因为如此，她不能请假来接小孩，所以每到星期五，小孩都会听话地坐着校门口的花坛边等他妈妈下班来接他。

这时，有人在不远处喊，“妈！”

阿英的视线从小孩身上转移到了发出声音的中年女人身上。

阿英看了她一会儿，突然惊喜喊道：“灵灵”。

画面终于从阿英的视角转换过来，喊着灵灵的阿英赫然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她口中的灵灵也不是那个正在上小学二年级的小女孩，而是一个满脸无奈的中年女人。

中年女人无奈地说，“妈，你又跑到我小学来了。”

阿英看着中年女人呵呵地笑，声音不复清脆，“我来接你。”

原来阿英老了之后患上了老年痴呆，有时候清醒，有时候又把什么都忘了，唯独还记得自己要去小学接女儿。被阿英叫做灵灵的女人似乎对此习以为常，她知道每次她妈犯病都会跑到她的小学去。

阿英牵着女人的手，回过头，小孩的妈妈已经来了，正把一脸幸福的小孩抱在怀里。阿英朝他挥挥手，小孩同样挥手，然后各自与所爱的人一起回家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