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北风

   老人静静地坐在床边，布满皱纹的双手放在膝盖上，仿佛一个已经坐化的老僧。他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墙壁，墙上挂着两样东西：古朴的挂钟，去世还未百日的老伴的遗像。

老人就这样面无表情地看着，谁都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着什么，不知不觉间，挂钟的分针已经慢悠悠地转了两圈。

窗外，北风呼啸着。忽然一个猛吹，阳台的门被大风刮开，风便肆无忌惮地携着寒冷登堂入室了，它穿过老人的卧室，直吹到客厅。

老人转头看向被吹开的门，颤颤巍巍地起身，想去关了门。但毕竟七十多岁的人了，再加上一动不动的坐了两个多小时，身子不听使唤，行动有些迟缓。

还没等老人缓过劲来，儿媳已经风风火火的进来，“嘭”的一声把阳台的门甩上，满脸怒气的说：“跟你说过多少遍了，阳台的门别打开。别天天去阳台看你的花花草草，冬天它又不发芽，有什么好看的啊？再说了，你看你养的那些个癞花草，把咱家不大的地儿占完了，又不是什么名贵花草，养好了还能送人。这阳台的门关不好，大冬天的北风吹进来了，把我闺女冻感冒了怎么办！”老人并不反驳，只是微微的叹了口气，儿媳见他不答话，一时也没有了话说，把老人房间的门一甩，转身去逗十个月大的女儿去了。

老人默默地抬头看了一眼遗像，照片上的她对自己微笑着，心头又涌上了一阵酸楚，转头看向窗外的太阳，因为是冬天，加上已过了正午，太阳的光芒弱了很多。

老人看着太阳想着自己的心事，忽然听见小孙女在外面哭闹，走出了自己的小屋。客厅里小孙女一个人趴在沙发上哭着，儿媳正在厨房为孩子洗水果。

老人伸出干枯的手抱起了孙女，用哄过自己六个儿女的方式哄着孙女，看着小孙女终于破涕为笑，老人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来，小公主，吃水果了。”儿媳笑着端着一碟水果走过来了，看到老人正抱着孩子笑，脸立即拉下来了，把水果碟往桌上一放，伸手便把女儿从老人怀里扯了出来。“抱孩子前要洗手，孩子抵抗力弱。给你说过多少遍了，你也不听，再不听的话以后就别抱孩子了！”儿媳抱怨着。

老人看了一眼小孙女，孙女在儿媳的怀里对着自己笑着，老人苦笑着，起身穿上了自己的外套，对儿媳说：“我出去转转。”儿媳并没有回答，一心一意地喂着女儿水果吃。

老人走出家门，看到太阳已经偏西，光线一点也不刺眼，不像夏天的烈日一样提醒着人们它的存在。凌冽的北风也不把这个干瘪的小老头放在眼里，肆意的吹着老人花白的头发，把沙石扬起在他的周围。

老人正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时，一辆车停在了老人身旁，车窗降下，原来是儿子把放学的孙子接回家了。“这么冷的天在外面转什么？上车回家。”儿子用命令的语调说着，老人留恋地看了一眼渐渐西沉的太阳，转身上车。

到了家门前，孙子调皮地用脚踹了两下门，老人赶紧拉住孙子，“你怎么又踹门啊，你阿姨又该批评你了。”

果然，门还没开，儿媳的声音已经飘了出来，“你又皮痒了，是吧？”孙子讨好地笑着：“阿姨，我不是故意的，下次一定改。”儿媳拍了一下孙子的肩，“快写你的作业去吧。”儿媳看到自己的丈夫回来了，把抱着的女儿往丈夫怀里一塞。“快抱抱她，累死我了，抱了一天了。”

“哎，我还没洗手呢。”

“洗什么手啊，你在家就呆那么短的时间，快点亲亲咱闺女。”

老人站在门口，默默地听着，默默地笑着，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息息相关，却又与他毫无关联。

老人走进孙子的房间，轻轻地坐在孙子身旁，问道：“你明天不用去上学了吧？”

“那还用说？明天周六。”孙子不耐烦地答道。

“好，好。那我明天带你出去玩。”“行，行。你快点出去吧，烦不烦啊。”孙子开始撵人了。

老人站起身，喃喃地说：“趁着我还没死，趁着我还能动，带你出去走走。”

老人又一次回到了他的卧室，走到阳台，关紧了身后的门，在寒风呼啸的阳台上看着夕阳一寸一寸的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