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太阳

    我推着妈妈的轮椅，漫步在小区的花坛，阳光打在妈妈的脸上，如白雪的褶皱般明艳动人。我63，妈妈85。

    岁月是一条无声的河。河面下人事景物流经生活的各个阶段，沉淀在记忆的橱窗，历历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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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2年，我出生了。妈妈先天子宫狭窄，剖腹产让她差点进了鬼门关。年幼时，爸爸总是说，妈妈全部的爱都给了你，以后对妈妈好点。

 我不懂怎样对妈妈好。只记得灾荒年间，我大口吃着玉米糠饼，妈妈闹胃痛，嘴里塞满白泥巴（土和野菜混合之物），说是这样可以解疼。上个世纪70年代，爸爸犯肺气肿去世，妈妈没有掉泪，她说：“人终有一死，生活还要继续。”

 生活还要继续，我依赖惯了妈妈。我工作了妈妈仍在工作，白天在垃圾中转站忙碌，回家还要管好我的拉撒吃睡。哪天不见了妈妈的影子，我会满大街地找，回家胡思乱想地等待。妈妈就是我的太阳，太阳没了，我将何以存在。

 找了个象妈妈的女人结婚，和妈妈一样果敢坚韧。女人有一点不象妈妈，面对精彩世界的诱惑，选择了离开，留下了我和儿子。妈妈说：“没啥，带你带孙子我在行，驾轻就熟，生活还要继续。”

                              2

 40岁的时候，另一个女人掠夺了我的心，象杜鹃花似的灿烂。她提出一条，只能负责我和孩子。妈妈很平静：“现在你有了女人，我也想过自己的生活。”我的太阳就要离我而去。女人说以后我就是你的太阳。

 妈妈离家前，我买了一套精美的床单，很宽。女人眨眨眼，这么宽，够两个人的了。妈妈笑了笑：“我的确用不了这么宽，你们留着吧，我习惯用自己的。”读中学的儿子跑过来，瞬间用剪刀把崭新的毛巾分成一半。“一半给奶奶，另一半留着。以后也用它把你们送出去！”我的眼珠在眶里打转，儿子抱着我，轻轻啜泣。女人低下了头。

 妈妈的阳光融化了女人内心的冰雪。我、儿子，女人都成了妈妈的孩子。后来，我们都工作了，妈妈仍在工作，白天在垃圾中转站忙碌，回家还要管好我们的拉撒吃睡。

                              3

 直到有一天，我全身酸软无力，患上了尿毒症，死神在向我招手。那年，我51，妈妈73。唯一救活我的办法就是活体肾移植。女人，儿子的配型都不合适。肾源紧缺。妈妈坚持上医院，配型结果可以移植，我不愿妈妈为我冒险，不愿我的太阳因我提前去了孤独的天堂。一切都拧不过妈妈的坚定。手术很成功。妈妈笑了，我心里却是满满的担心。

 我的担心并非多余。妈妈越来越老，少了一个肾的身体似乎衰老得更快。妈妈不情愿地离开垃圾中转站，妈妈觉得自己真的老了。

    永远记得那阴沉沉的天，一个孩子要去捡脱手而出的小皮球。摩托电一般地闪来，妈妈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把孩子拉向街边，摔倒在地，车轮从妈妈的右腿碾过。

 生活还要继续。如今，我的孙子上小学了。回家后最爱蜷在祖姥姥的轮椅边听她讲故事，故事中有我的爸爸，有我，有我们家的不幸与幸福。

 我依赖着妈妈的轮椅，依赖着妈妈的举手投足，哪天不见了妈妈的影子，我会满大街地找，回家胡思乱想地等待。妈妈，你就是我的太阳，太阳没了，我将何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