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矜站在那略显宽大的落地镜前,沐浴后身上冒着的热气把镜面熏得模糊不清。借着卧室柔和暗淡的灯光,她把身上长长的浴袍轻轻拉开,那是一个随着岁月和生育而变形的身体,对于一个年近四十的女人来说就是一个烙印,那腹部横行的刀疤,横亘在身体中间似乎把那美感拦腰折断。对于女人而言,本来剖宫产后的疤痕是充满母性的,但是它破坏了夫妻之间的和谐,尤其是对于一个完美主义的丈夫来说,它无异于往白布上泼了墨。子矜摩挲着这道疤痕,眼神里充满了幽怨。她是努力的,医学博士,科室副主任,虽说不上倾国倾城,倒也算气质美女。只是她太忙了,忙的无暇嘘寒问暖,忙的没空与雨森谈心,记不清从什么时候起,连夫妻生活都成了例行公事。 子衿的脑海中一幕幕的回放着他们美好的过往,大学时经朋友介绍,这位厚重的医学女爱上了邻校的金融才子雨森,和所有美好的大学爱情一样,他们拥有着浪漫、青涩的甜蜜幸福,而且难得的修成了正果,在所有人眼里,他们就是人生的典范。大学毕业后,子衿留在了省城的一所三甲医院,雨森进入了银行工作。雨森绝对是个优秀的人,但是他的完美主义简直到了极致,子衿有时候忍不住会想他们能顺利走向婚姻也许其中也有雨森对自己已经接受的爱情的完美要求,不想半途而废。生活不是电影,不想经历的可以剪掉重来,琐碎、平凡充斥着每个角落,子衿叹了口气,到底是什么导致他们从温情甜蜜到今天的相对无言呢?这道刀疤不过是加速了爱情衰退的过程罢了。 三年前是子衿这个高龄产妇修完产假返回工作岗位的头一年,那时候她就开始了无休无止的繁重工作,也是那时候起雨森习惯了晚上温存时不开灯,也是那时候小云到了雨森身边办公。男人到中年如日中天,事业小成,经济也有了一定积累,是弥补缺憾的最好时机。子衿经常回味张爱玲说的那些话:“一个男人的一辈子都有这样两个女人,至少两个。娶了红玫瑰,久了,红的变成了墙上的一抹蚊子血,而白的还是“窗前明月光”。娶了白玫瑰,白的便成了衣服上沾的一粒饭黏子,红的却是心口上的一颗朱砂痣。”谈恋爱那会,雨森最满意的是子衿的身材,而今,傲娇的身材不见了,在男人心里退役也是自然,雨森本就不是什么圣人。发现他们两人暧昧是一次偶然,雨森在浴室,他电话响了,子衿本想拿过去,不小心摁了通话键,一句“宝贝”犹如五雷轰顶。她想装不知道也不行了,都是高智商的成年人,就免了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戏码吧,接下来的坦白、沉默,犹如凌迟处死。雨森也不善辩解,他一句话总结陈词:“糟糠之妻不可弃,不能弃,也不会弃。逢场作戏,仅此而已,这个家是我永远的家。”子衿不禁怒从心中来,离了你,我并不贬值。然而,中国的妇女大抵如此,不管如何的愤懑,最终将为孩子妥协。不是说吗,这生活里一半的夫妻都是将就着过的,哪来那么多的“何以笙箫默”。 自此,子衿一如既往的为孩子、为这个家庭、为工作操心,最好用极致的疲惫来麻醉自己,而雨森作为这个家财政的肱股之臣,经济方面是没有含糊的,但是回家的次数是少了不少。就在子衿决意离去之时,她的父亲病倒了,关键时刻,雨森是第一时间赶回来,而且前前后后忙忙碌碌的操持着,简直是标准的女婿典范。有他在,子衿倒是清闲了不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回想起大学时有一次她自己生病,雨森也是这样照顾她,不禁泪如雨下,感慨世事多变,但是对他的怨恨却也减淡不少,毕竟他还是这个家的男人,真要把他逐出家门,又怎能忍心。 对着镜子思绪良多,子衿换上睡衣,准备写她的论文。主任曾经说有个一年的国外学习的机会问她愿不愿意去。她也想好了,等论文通过评审后,她就去学习,学成归来之时,也是他们婚姻归宿的决定之日。子衿淡淡一笑,开始她手头的活儿,外面乌云密布,突然电闪雷鸣,倾盆大雨将至。她抬手关好窗,一个念头突然闪过“他在哪,有伞吗?”旋即她摇摇头,对自己苦笑了一下,“这个关心,还重要吗?”两个小时后,“铃铃”手机急促的响了起来,子衿一看,是同院普外科的李医生,这么晚了,难道是急会诊?“你好,李医生。”“子衿,快到医院来,你爱人出车祸了。”子衿不禁愕然,救人要紧,她赶紧收拾一下就往医院奔。 待她赶到医院,雨森被紧急送往手术室了,内脏破裂大出血,需要紧急手术,子衿走进手术室,看着雨森苍白的脸庞,安慰他说:“没事,做个小手术就好了。”雨森一把拉住子衿,对她说:“要是我还活着,我想回家,好吗?”子衿泪如雨下,此刻除了拼命点头,还能做什么呢?经过一系列紧急抢救措施,雨森脱离了生命危险,住院观察一段时间,终于恢复可以出院了。出院那天,雨森眼见着医生给他拆线,那道长长的丑陋的疤痕在他的腹部是永远挥之不去了。 后来雨森对子衿说,那天他是和小云出去谈分手,因为雨森早已想清楚,他要的是什么。雨森答应给她十万分手费。期间发生争执,后来小云拿着十万头也不回的走了。暴雨遮盖视线,雨森不小心车侧翻了。就在雨森抢救那几天,小云带着雨森给她的分手费辞职出国了,看都没来看一眼。 这天,阳光正好,子衿扶着雨森到楼下漫步,相视无言,良久, “子衿,我错了,你能原谅我吗?”“雨森,夫妻讲原谅过于沉重,你是个完美主义者,这些事情你自己怎么看?”“完美是相对的,只有不完美才能衬出完美,在你面前,我自惭形秽,这道疤痕是切肤之痛,刻入我心。”“我是医生,我认为有些破坏即是为了完整,这些不完美成就的恰恰是完美。”他们相视而笑,笑中带泪,身体的疤痕似乎化作雨后的彩虹,他们站在彩虹的两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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