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规

   “疼，轻点。”

   “知道了，别动。你看你，耳屎都长到耳门来了，再不掏你就变老聋子了。”

    老太太正在家门口为老大爷掏耳，老大爷就坐在她的跟前。别看他们都是近七十的人了，闹起来真让人哭笑不得。老大爷就一个老小孩，总爱与老太太对着干，掏个耳都动来动去，嘴上叨个没完，老太太个性极强，向来都是说一不二，老大爷这辈子就只怕老太太一人，也只有老太太制得住他。这不，老太太一句话，老大爷就真的一动不动了，任由老太太摆弄。

   “老头子，咱来聊个话题吧。”老太太边掏着耳边正经道。

   “什么话题，你说。”

   “你看，我们都这把年纪了，搞不好哪天两脚一伸就走了......”

   “胡说，没那么容易，还没活够呢。”老大爷打断老太太的话。

   “别插嘴，这些事哪由得了你呀。我问你，要真有那天，你是希望我先走还是你自己先走呀？”

   “你老着闲呀，净想些乱七八糟的的东西。”老大爷故意气老太太。

   “你别管，回答。”老太太下命令。

   “我希望我俩长生不死，那咱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老大爷赶紧哄道。

   “你躁不躁呀，头发都白透了还永远在一起，你不嫌腻呀。”老太太脸露幸福地反驳道。

   “腻呀，所以才粘着你。”

   “老东西”，老太太装作有气地说：“认真点答我。”

   “要这么一天真来了，我还是希望我走先，你继续活下去。”老大爷顿了顿答道，然后又调起皮：“那我就可以终生享受专人掏耳服务咯。”

   “就想着你那点小五五。”老太太笑道。

   “那你是怎么想的？”老大爷反问。

   “我呀，我也希望你先走，你这老顽童难伺候。”老太太道。

   “怎么，想我先走，你再找个伴？”老大爷装着生气地说。

   “那是自然，我可是抢手货。”老太太笑道。

   “得了吧，就你那脾气，世上只有我受得了。”老大爷调侃道。

    过了一会，老大爷有点严肃地说：“既然我俩的观点那么一致，那就说定由我先走，你可不能违规啊。”

   “不违规，这次听你的。”老太太轻声而坚决的说。

.....

三年后，在医院。

    老太太心脏病突发，快不行了。老大爷和子女们沉浸在痛苦中。在弥留之际，老太太要求单独与老大爷相处。老大爷坐在病床前，两眼无神地盯着老太太，眼角厚厚的皱纹还夹着没擦干的泪水，他握着老太太一只手，嘴里想说点什么可又说不出来。老太太缓缓地伸过手抚摸着老大爷的耳朵，一双眼睛满满的都是泪，她怜悯地看做老大爷，嘴角微动，想说点什么可无力说出......

    一个月过后，老太太已入土为安。这个月来，老大爷守着空荡荡的屋子，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然后一个人听着收音机入睡。没有老太太争执的日子，老大爷就像失了魂似得，一下子憔悴了，人也变得孤寂，老孩子变成了一言不语的糟老头儿。子女们多次要求要带他到城里一起生活，可老大爷说他想守在这片土地里，守在老太太旁边......

    一天傍晚，夕阳西落。老大爷来都老太太坟前，他在她的坟前摆上一束亲自在山头摘的野菊。老大爷对着坟头良久，忽地潜然泪下，耍起孩子气地对着老太太的坟说：“你说话不算数，你违规了，你走到我前面了。”老大爷抹了抹眼睛，情绪失控：“你为什么先走，为什么留下我一个人。你是不是不想给我掏耳了？是不是？你高兴了，我现在耳朵塞满了，什么也听不到了，什么也听不到了......”

    夕阳之火将整个山头烧得通红，老大爷一个人站在坟前，有点驼的身影显得那么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