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房子

纸 房 子

○袁传伟

琴做梦都想拥有一套住房，哪怕是二居室。

琴与伟相爱，两人同一所大学毕业同一家工厂工作，伟在厂里当技术员，琴是会计。工厂效益不好，两人的工资仅够维持着温饱，省吃俭用一年的余款只够购买二平方的房子，一室一厅公寓住房成为琴和伟共同的梦。

情人节的这天晚上，伟浪漫地从一束鲜艳火红的玫瑰花中取出一个制作精美的信封，深情地望着琴，说：“送给你的，你看了一定会高兴。”

琴侧着头，像是要透过信封窥探到里面的秘密。是一张存单？一笔数目不小的存单？假如真的是，有了这笔钱就可以实现一室一厅公寓住房的梦想了。这对一对恋爱四年情深意切的年轻人来说是多么的现实，又是多么地重要！没有房子爱情小舟就没有依靠的港口，就只能没有方向地漂泊。只是，伟哪来的钱呢？难道他有一个不曾告诉我的富裕亲戚？想到这，琴激动得满面通红，眼波也流光溢彩。她轻轻地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的是一张折的方方正正的纸。琴失望地看了伟一眼。伟用眼神鼓励她继续。琴有些不情愿地慢慢地打开了，原来是一张手写画：绿绒绒的草坪中间，有一座白色的房子，窗外绿树葱郁、紫燕翩跹，淙淙的琴声从房子的窗棂间静静地流淌……

笑意倏忽间从琴的脸上完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噘起的嘴角流露出无尽的轻蔑：你就用这来哄我？你当我是三岁女孩子呀！琴气愤地随手扔掉那张纸，一条弧线从空中划过，那座纸房子晃晃悠悠地飘落到地下。顿时，伟感受到了心头被无形地重重一击，连同浪漫、梦想和爱情，像是一堵墙顷刻间轰烈倒塌！伟痛苦地低下了头，许久不语，直到听到琴的轻声啜泣才如梦方醒，他握住她的手，说：对、对不起……

那晚，伟没有回宿舍，整夜地呆坐在工厂的亭子里，眺望着远方霓虹闪烁的万家灯火。第二天，他义无反顾地向厂里递交了辞职报告，他要南下闯荡生活。

伟要走了，琴的心里一下子像是被掏空，一丝挥之不去的惆怅环绕着她。琴踏着落日的余辉，不知不觉来到了工厂附近的一间弹棉花的草棚前。这是一对靠弹棉花维持生计的夫妻，草棚子其实就是靠墙扯起的一块塑料布，一个小灶，一口小锅，这就是他们的“家”。男人弹着棉花，一层一层雪白的棉花渐次铺开，女人则手拿一根长竿挑着一根一根的线绕在一个木制框架上。女人手里有颗剥开的桔子，她掰下一片送到了男人的嘴边，男人张大嘴巴脸上尽显满足的笑意，于是男人一片，女人一片，那幸福和温馨的场面深深地感动了看呆了的琴。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怎么也难以相信在这高楼林立的角落，还有这么一间最简陋的房子，在这红尘滚滚的世俗间，还有这么一对苦中有乐的恩爱夫妻。琴怔在那儿，不觉泪眼朦胧，伟那伤感的失望的目光又浮现在她的眼前，想：他这一走也许再也不会回来了，四年的浪漫相处四年的真诚感情四年的恩恩爱爱，将被一室一厅公寓住房砸得粉碎？琴想起伟精心绘画的纸房子，那是他的憧憬他的方向他的动力呀，却被自己极不珍惜地一扔了之！琴流下悔恨的泪水。泪眼朦胧中抬腕看表，她拔腿就一路狂奔，向着不远处的小火车站。

列车刚刚驶进站，琴跌跌撞撞冲开人群，远远地看见正要踏上车的伟，不顾一切地带着泪水和汗水紧紧地将伟抱进怀中。火车缓缓地驶离了站台，皎洁的月光静静地洒在清冷的站台上，映照着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

几年后，他们牵手走进了婚姻的殿堂。伟另一家工厂挑起技术大梁，带领工程技术人员整日忙碌新产品开发，很快打开了市场。工厂根据规定按比例给予他奖励，连同一套一室一厅公寓住房。从单身宿舍搬进新房的那一天，琴将纸房子装入精美的画框里，无比深情地望着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