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距离

爱的距离

谢庆浩

    柱子是个驻藏老兵，经人介绍，和家乡一个叫阿芳的姑娘谈起了恋爱。通过书信联系，他们的感情迅速发展起来，一次探亲的假期，柱子回到家乡，和阿芳见了面，并很快确定了关系，约定等柱子一退伍回家，就举行婚礼。

    假期结束后，柱子得返回部队了。面对着残酷的分离，柱子不禁黯然神伤：他所在的营地在姜桑拉姆峰下，这一去，和阿芳的距离，可有两千多公里呢。

    阿芳出人意料的笑了笑：“其实爱的距离并不遥远，不信你看......”说完，阿芳从口袋里掏出张纸，打开，原来是幅中国地图，16开纸大，姜桑拉姆峰上给画了颗红心，他们的家乡给画了颗红心，红心和红心之间用根红线连着，阿芳用手指一比，刚好是根手指的长度。

    “你离我就一根手指的长度，有什么远？所以你想我了，伸一伸手指头就能探到我的爱，我想你了，伸伸手指头就能触及你的存在。”阿芳笑着对柱子说。看着地图上的红心，柱子紧紧地把阿芳拥进怀里。

    匆匆中，柱子到了退伍的年份。没想到临近退伍的前一天，柱子突然接到任务，由于姜桑拉姆峰的阻隔，山下村落的孩子上不了学，连部经过研究，决定成立帐篷小学，让柱子留下来，当一名士兵老师，为孩子们上课。柱子呆住了，这怎么行？阿芳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回去呢。

    连长说：“连部里，就你最合适。你是师范毕业生，还在地方当过两年老师。考虑一下吧，这里的孩子真的需要你，请你想想那几十双盼望着老师的眼睛......”

    一夜无眠，柱子决定留下来，给这里的孩子当老师。他写信回去告诉阿芳，把情况一说，一个月后，柱子收到了阿芳的回信。在信里，阿芳说：“柱子，我尊重你的选择。你想留就留吧，不就是一根手指长的距离吗，我不在乎。我会继续等你回来......”

    一晃时间过去了三年，柱子决定退伍，走下高原，回到家乡去。这次连长没有阻止，柱子已经在部队超期服役了三年，为了这里的孩子，已经付出了太多，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再挽留。

    这天上课铃响了，柱子夹着课本走进教室，喊了声上课，奇怪了，全班十五个同学，没有一个站起来，说老师好！柱子再喊了一嗓子上课，这回学生站起来了，但很快扑通跪倒在地，教室里哭声一片：“老师，我们不想上课呀！因为上了这节课，你就要离开我们了！”

    柱子愣住了，他要离开的事情，一直对学生守口如瓶，他们是怎么知道的？“我看见你把行李都收拾好了，还偷听见你跟连长说，无论如何，要给孩子上好最后一节课......”一个叫桑格的孩子哭喊着说。

泪雨中，柱子上完了这最后的一节课。第二天还没亮柱子就坐上连部的吉普车，准备下山。刚出垭口，前面突然出现一个黑乎乎的人影，拦住了他们下山的路。

下了车，走近一看，茫茫风雪中站着的，居然是扎西老村长。老村长这么早来垭口干什么？车大灯的照射下，只见老村长身上落满了雪花，脸冻得通红，花白的胡子上也结满了晶莹的冰茬子。

    “我在等你。其实守在这里等你的，不只是我，还有全村男女老少共225颗心呀。”扎西老村长走了出来，抖索着从怀里掏出封信，递给柱子。柱子颤抖着伸出手，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封请愿书，上面密密麻麻按满了红指印。

    扎西老村长看着柱子，说：“天上的雄鹰飞得再高，终归还要落到山崖下，因为那里有他的家。你也一样，高原下，有你的家呀，你总有一天也要飞回去的。但我们请你无论如何多留两年，因为两年后，我儿子就将大学毕业了，他会回来接替你的工作。我代表全村的二百二十五个村民，求你了！”扎西老村长扑通一声跪倒在柱子面前。

    泪水模糊了柱子的眼，他伸手扶起扎西老村长，说：“您起来，我答应您，不走了，留下来给孩子们继续上课......”

    柱子写信回去，告诉阿芳自己再留两年的决定。信寄出后，柱子依然像以前一样，天天拿着书本教鞭到帐篷小学里上课。一个月后，柱子收到了阿芳的回信。接过信，柱子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封，伸手把信给掏了出来，打开一看，顿时愣住了：信纸上居然一个字也没有！

    柱子不相信地拿起信纸，翻过来再看，依然雪白一片，还是一个字也没有。柱子拿起信封用力抖了抖，什么也没有掉下来，阿芳寄来的，确确实实就是一张空白信纸。

    柱子颓然坐倒在地，空白信纸就意味着什么也没有，阿芳这是要告诉他，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这样想着，柱子不由得一阵伤感，多好的一个女人呀，无怨无悔等了六年，但现在，她决定离开了。

    泪水模糊了柱子的眼，他拿起信封，伤感地看着上面熟悉的字。突然，柱子愣住了，信封上，除了写收信人的地址和姓名外，还在邮票旁边画有个括弧，括弧里面写有几个小字：请看信封的背面，后面是几个触目惊心的感叹号。

    把信封倒过来，柱子惊奇地发现背面贴着幅小小的中国地图，地图下面还写有一句话：把原来那张地图上的红心和红线擦掉，再在这张新的地图上，找到你的位置，我的位置，画上红心红线。

    阿芳这是要干什么？柱子不明所以，但他还是拿出珍藏多年的那张16开纸大的中国地图，小心翼翼把已经褪了颜色的红心红线擦去，然后在信封上的中国地图上，找到姜桑拉姆峰的大约位置，画上颗红心，再找到家乡的大约位置，画上颗红心。画完红心，要连红线的时候，柱子不禁瞬间泪流满面：地图变小后，原来一样大小的红心画上去压根没有距离，两颗红心就这样紧紧挨在一起，那么亲密无间，心心相印！

    原来这就是阿芳的心迹，她依然选择了不离不弃。刹那间，柱子理解了信封里空白信纸的含义：雪白信纸所代表的，是阿芳纯洁无瑕的一颗心，她要告诉自己，无论选择在高原上再留多少年，都会赤诚支持，留白一片，等候自己回去。

    柱子站直腰，啪的一声，向远方敬了个军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