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分钟改编剧本《马尾豆腐》

马尾豆腐

编剧  小雨

    

    主要人物：

    老头——70岁左右。

    老太——70岁左右。

    中年男子——老太儿子，40岁左右。

这是条年代已久的老街。

青石板的路面，斑驳的砖墙。

微微翘起的屋檐和长满青苔的瓦缝。

屋檐下是一块脱了漆的牌子，写着：马尾豆腐。

 

老街豆腐店  晨  内

柜台上，摆放着刚出锅的豆腐。

一只满是皱纹的手拿起割刀，在豆腐上轻轻一划。

一块方方正正的豆腐被分离出来，放在案板上，微微颤抖。

另一只同样苍老的手，从墙上抽出一根马尾，拴在豆腐上。

一个秤钩钩住马尾，马尾被拉直了，豆腐被轻轻提了起来——

围在柜台前的顾客立刻鼓起掌来，大喊：好！好！

老头和旁边的老太对视了一下，老太笑了笑。

老头的胡子动了动，放下豆腐：都说马尾提不起豆腐，可我们老两口做的豆腐，不但嫩滑爽口，入锅不烂，还能用马尾提起来——

顾客甲：你们做的豆腐没得说，好豆腐！好豆腐！

接着顾客纷纷上前：来，给我称一块！我要一块！……

老头和老太又对视了一眼，老头拿起割刀，柜台上的豆腐一块块地被切开，拿走……

 

老街豆腐店  晨  内

案板上的豆腐空了，只剩下了残渣。

老头对没买到豆腐的顾客：对不起，对不起……

顾客走远了，老头自语：咱要有个大点的店面就好了。

老太收拾着案板，附和地：是啊，要有个大点的店面就好了。

老头：听说咱这老街要拆了重建，也不知是真是假。

老太：要是真的就好了，咱就弄个大点的店面。

老头：咱每天多做点豆腐，就不会有人买不上了。

老太：是啊，每天多做一点……可咱年龄都大了，做得动吗？

老头撸撸袖子：只要你做的动，我就做的动。

老太瞥他一眼：说得好听，每天起床叫你都不动。

老头：那不是想和你多睡一会儿吗？

老太脸一红：都多大岁数了，还老不正经！

 

老街  日  外

广告栏里贴着一张告示，一些人在围看。

老头不由停住脚步，走上前去——

告示上写着几个大字：老街拆迁改造公告。

老头脸上一喜，挤进人群，去看告示上的文字。

一行字映入老头眼帘：老街改造完成后，住房面积按以下原则分配，（一人念道）单身每人分配60平米，夫妻两人合分80平米……

众人议论：这不合理吧？单身为啥比夫妻分得多？

就是嘛，凭啥多出20平米？

这好办，你想多要20平米，不会离婚嘛？

说的对，我马上和老伴离婚，也多分那20平米！

老头却皱紧了眉头……

 

老街豆腐店 日  内

老太在捡豆子，老头在磨豆子。

老头推着石磨：老婆子，告诉你个好消息，我看见告示了。

老太手里的活一停：告示？什么告示？

老头：老街改造的告示呀！咱这老街真的要拆了重建了！

老太：那感情好，老街的房子都不中用了，也该拆了。

老头：这样咱就可以有个新店面了，比这大点。

老太：到时候早晨喊你，可不许赖着不起来。

老头：那是，你起来了，我躺着还有啥滋味？

老太：去你的，又说不正经的了？

老头：好，说正经的。告示上说，分房时候单身一个人分60平米，两口子分80平米——

老太手里的活又停住了：你说什么？

老头：告示说单身一人分60平米，两口子分80平米。好多人说，为了每人多分20平米他们要去离婚——

老太慢慢抬起头：你是不是也想去离婚？

老头：不是，我不是在问你吗？

 

老两口卧室  晚  内

月光从窗户上照进来。

老头老太躺在床上，两人都眼睛亮亮的。

老太突然：老头子，虽说咱是半路夫妻，可也二十年了。

老头感叹地：是啊，二十年了。

老太：你说咱还能再活二十年吗？

老头：这——还真不好说——

老太：到咱这岁数，日子都是数着过的，你想跟我分开吗？

老头：不想，我一天也不想分开。

老太：为啥呀？

老头：咱们要分开，还有马尾豆腐吗？

老太：不错，咱的马尾豆腐是不能掺假的。

老头攒住老太的手……

 

老街豆腐店  晨  内

顾客围在柜台前买豆腐。

老头老太一个切豆腐，一个称豆腐。

顾客前拥后挤，老头：别挤别挤！都有份！都有份！

一女顾客拿着豆腐，满意地走了。

一男顾客挤上来：给我称一块！给我称一块！

老头惊讶地：老刘，你老婆刚称豆腐走了，你咋又来了？

男顾客：你说谁老婆？告诉你，她现在不是我老婆了！

老头不解地：那是谁老婆？

男顾客：谁老婆我不知道，反正我们已经离婚了！

众人笑：你还不知道啊？老刘现在是单身，可以多分20平米了！

老刘得意地：那当然了，房子要换了，老婆也该换了！只要能多分20平米，离几次婚都行！

众人笑：甭管真的假的，咱这老街好多人已经离婚了！

老刘对老头：老哥，你和老嫂也离了吧！离了可以分个大点的房子，豆腐店也可以开大点！以后我们买豆腐也不用挤了。

众人：是呀，离吧，等分完房子再合起来——

老头看看老太，摇摇头：我们不离。

老太看看老头，摇摇头：我们不离。

老刘等众人不解地：为什么呀？

老头叹口气：我们年龄大了，在一起的日子数着过了。

老太叹口气：再说，离了就没有马尾豆腐了。

老头：马尾豆腐是不能掺假的。

 

老两口外屋  日  内

一只手抓起一个豆腐包，摔在案板上！

坐在旁边的老头老太不由身子一缩！

镜头上移，出现一个中年男子的面孔，中年男子眉头皱紧：马尾豆腐！马尾豆腐！你们除了马尾豆腐，还知道什么？

老头拿着勺子，怯怯地：我和你妈做了二十年马尾豆腐了。

老太拿着筛子，轻声地：我和你叔就知道做马尾豆腐——

中年男子：你们是做了二十年马尾豆腐，可做出了个啥？发财了吗？过好了吗？没有！街还是这条老街，屋还是这个老屋——

老头又怯怯地：可我们喜欢做马尾豆腐——

老太：是啊，和你叔一块做豆腐心里舒坦——

老头：老街上的人都喜欢我们做的马尾豆腐——

中年男子不耐烦地：你们别说了！妈，叔，我搞不明白，做个破豆腐有啥舒坦的？老街人喜欢，老街人喜欢咋不多给你们钱？现在都什么时代了，别说那些破理由了行吧？你们就不想想，马尾豆腐值几个钱？卖几辈子豆腐能顶上那20平米？

老头倔强地：我和你妈都老了，房子也够住了，不稀罕那20平米——

中年男子火气上来：你不稀罕我稀罕！妈，你怎么就不明白呢？小东已经二十八了，那可是你孙子呀！马上就要娶媳妇了，20平米就是二十多万啊！如果没钱买房子，娶不上媳妇，生不了孩子，咱老万家就得绝后！妈，你们都这么大岁数了，说实在的还能活几天？你们不为自己想想，也得为下一代想想呀？

老太手里的筛子一斜，豆子洒落在地——

中年男子又对老头：叔，当初你和我妈到一块可是我答应的。现在我有困难，你总不能不管吧？再说了，你要真对我妈好，就放我妈一码，趁现在这20平米的机会把婚离了，把房子卖了，这样小东的婚也能结了，我妈也能跟着我去享享清福了，你说对吧，叔？

老头手里的勺子落在地上！

 

民政局门口  日  外

老头老太一前一后走出民政局。

两人手里都拿着一个红本本（离婚证）。

两人停下来，互相看着对方，似乎要说什么——

老太儿子兴冲冲走出来：好了好了，这回好了！

老太儿子看见老头老太站着不动，催促地：走吧！走吧！

老太嗫嚅地：我想——和你叔说几句话。

老太儿子不耐烦地：都二十年了，啥话没说完呀？还有啥可说的？

老头老太叹了口气，都转过身去……

 

空镜

老街幻化成现代化的新街……

镜头沿新街街道向前推去，一直推到一个新门市。

新门市门口的上方竖着一块新牌子，上写：马尾豆腐。

 

新豆腐店  日  内

新店好像还没开张，柜台上摆着割刀和秤杆。

镜头继续向柜台里面推进，里屋，是做豆腐的用具，案板、筛子、豆包、勺子——

老头一个人蹲在那里，看着眼前的一切——

老头站起身，一抬头，老太站在门口。

老太穿着新衣服，头梳的很光，表情安详。

老头诧异地：怎么，你还没走？

老太：今天新豆腐店开张，我想再跟你做一回豆腐。

老头叹了口气：不用了吧，我自己还能做。

老太：你自己做不好，再说，开张也图个吉利。

老头没再说话，走到旁边打开一个个豆腐包。

老太走到锅前，将泡好的豆子舀出，放在石磨上面。

老头走到石磨跟前，老太：记得咱结婚后，第一次磨豆腐，你给我头上戴了一朵花。

老头怔了一下，接着，从兜里拿出一朵皱了的小花。

老太嘴角动了动，微闭上眼睛，老头把小花插到老太头上。

两人推起磨来，老太：记住，豆子不能加的太多，你总是性急。

老头点点头。

两人一起在锅旁煮豆浆，老太：记住，火不能太旺，旺了会糊锅。

老头又点点头。

老太将熬好的豆浆舀进豆腐包中，老头晃动着豆腐包，老太：你晃的比我好，记住要把豆渣挤净，别浪费了。

老头再点点头。

两人站在一口大缸面前，缸里是洁白如玉的豆浆。

两人各拿着一只小碗，碗里盛着卤水。

老太哽咽地：以前都是咱一块点卤水，以后自己点的时候，别忘了加上我那一份——

老头胡子抖动着，两只碗同时将卤水倒进缸里——

老头攒紧一根木棍，使劲在缸里搅动着——

豆浆渐渐变得浑厚、凝重……

 

新豆腐店  日  外

鞭炮声中，一块红绸布被扯下。

一块新店牌出现在面前，上写：马尾豆腐。

案板摆放在新店的门口，上面是新出锅的豆腐。

新顾客老顾客都围在店门口，期待着老头卖豆腐那精彩一刻。

老头还像以前一样，用割刀在豆腐上轻轻一划，一块豆腐被分离出来，放在案板上，接着从旁边抽出一根马尾，拴在豆腐上，然后用秤钩钩住马尾，马尾立刻被拉直了——

老头的胡子动了动：都说马尾提不起豆腐，可我这豆腐，不但能用马尾提起来，而且嫩滑爽口，入锅不烂——

围在柜台前的顾客鼓起掌来，顾客甲：没得说，好豆腐！

顾客乙急切地：快点吧！我们都等不及了！是啊，开始吧！

老头胡子又动了动：好，新主顾老主顾，南来的北往的，大家可都看好了！

老头手上一使劲，秤钩高高地抬了起来！围观顾客见状大喊：好！好！

可话音未落，豆腐突然从马尾上滑落，直直摔在在新街的大理石地面上，像一摊烂泥！

在场的人全都愣住了！

老头颓然蹲到地上，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