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故事梗概）

1.

窗外发黄的老街，落雪；窗内一人，哈着热气，双手捧起咖啡。女声声波：“……小林——已经不是‘程小林之水壶’那个小林了，是走了几千里路又回到这“第一的哭处”。这五个字也是借他自己的……”

“第一的哭处……”那人念叨。

黄昏，雪。一切都还没有老去，我还小，只是十五六的年纪，世界还是冷色调。

身后的人流从高级中学的校门口涌出，我奔跑着，边跑边往嘴里塞速食品。

画室。天外雪如鹅毛。

我敲门，震掉衣上的残雪，找到自己的座位。画架上已准备停当，只需从背包里取出铅笔，就可以开始今天的练习了。

讲师走到我身后，看着我的画板。

“雨瞳君，不要一笔到位，先确定中线和轮廓啊。”讲师握住我的手，抖擞着画了起来，“我记得这是第三次提醒你了。”

画室的同学都称我为插班生，很有嘲笑的意思，因为之前我学的中国画，那个讲师总是讲：“要用心体会，胸有成竹，一挥而就。”他的话给我很深的印象，总还是不能一下子走出他的阴影啊。

这时候，画室的同学笑了。我的脸红得发烫，我没有看他们，但是听到了他们的笑声。

入夜雪晴。暖色的路灯光，安静的雪，路很直，也很长。

我关上画室的门，暗锁喀嚓响了一声。一脚探出去，积雪没了鞋子。有工作队在清扫积雪，我向他们走去。

十字路口，红灯，我在等。像我这个年纪总有一种吃不饱的感觉，我来这里的一家烩面馆。虽然不喜欢，不过烩面的碗很大——应该说是盆子吧——让人看着就相信能吃饱。

穿过公路到对面，直走，到另一所学校的门口，然后穿过护栏为行人留的缺口，反向行走，到达。这条路线会经过一个书屋，路过的时候，我总会向里面望几眼。

雪花落落，路上有了粘稠的泥泞。我照旧向书屋望过去，里面很亮很白，然后就发现了她。她穿着紫色的外套，镶着白色的绒边，长长的白色针织围巾垂在后背，两只褐色靴子时不时地相互扑打。我看了一会儿，她的头发真好看，说不上型号，应该一长出来就是那样子。我猜想她的面庞会是怎样，不过想不出个所以然来。这时她微微偏转了一下身，我看见了她的四分之一面庞，很白，哈着热气，眼睛很大。我又看了一会儿，心跳几乎被她靴子扑打的节奏占据了。

过了一会儿，肚子开始咕咕地叫。我最后又仔细地看了一圈，然后走近烩面馆。

烩面馆，室内，灯光黯黄，细碎、繁杂的交谈声。

回忆刚才的画面，书屋里的那个女生。首先涌现的是中国画笔法，可是无法着手，脑海里躁动但空洞；我犹犹豫豫选择了素描的笔法，想象着她的大眼睛，白色的脸庞，美丽的头发，又发现这样组装出来是一个卡通形象。我决定做到摄影术一样逼真，掏出了速写本和铅笔，可越是用力，铅笔越是不听话，在白纸上歪歪扭扭地荡起了秋千。我很懊悔。

书屋。依然明亮。

我看见她还在，就走进去。没有直接蹭到她跟前，我绕到了最远的一个书架，然后一格一格地向她挨近，先是隔了一个书架，最后到了她的对面；隔着书层，我时不时地瞄几眼，看看她的反应。她一点反应也没有。

当我正要向她身边靠近时，她放下书，匆匆走了。我望着她走出书屋的背影，惆怅地望了一会儿。但我没有追出去，我怕太唐突，书屋的侍者会取笑我的浮浪。

我是一个多么害羞而无奈的人啊。

2.

后来，我总算适应了学校+新画室的生活，学校的考试不曾落下，画室的功课也小有成绩。

我把考试成绩单和素描作品推在爸爸妈妈跟前，得意地笑着。结果是，我的零花钱变多了，这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我开始新的抱怨：“素描画室的那个讲师不能教我什么。”因为她手把手教我画，每一次总是画得和示例图一模一样，这样的事情已经发生三次。我猜她不可能画出另外的效果了。

妈妈说：“等你超越了讲师，再这样定论吧。”

我开始想怎样超越讲师，在画室想，出了画室还想。我的天空布满了星辰，那是夜；也似乎不再有晴天。

暖色的路灯光，黑色的夜，上面扑扑簌簌落下银色的雪，把干燥、沥青的公路弄湿了。

雪花落落，路上有了粘稠的泥泞，我依旧穿过十字路口，路过书屋，可是再也没有看到过那个她。

这一天，太阳热烈，似乎阴霾了千夜，一朝得晴朗。高级中学校门。

我骑着脚踏车，飞汗淋漓地穿过只剩下一道缝儿的自动关闭的校门，身后回旋着门卫老伯的叫声：“当心点！又是你小子。”

还好，幸亏没追上来等级学生证号，我暗自庆幸。耳畔已经响起了预备上课的铃声。

迟到了，迟到了，我心想着。慌忙把脚踏车安置好，一溜烟跑向教学楼。

教学楼下罕见地置着一辆轿车，我没在意。将要冲进楼道口的时候鬼使神差地回望一下——她，竟然是她，书屋里邂逅的紫衣白皙女生。

我真要喊出一声了。她也看到了我，礼貌地、微笑着地，颔首——同为迟到者的哀怜吗？不过，那微笑，那颔首却让我莫名地相信，她是知道我曾在某处相遇过的。像是莫大的鼓动。

“雨瞳君，就要开课了呀。”走廊俯栏的任课老师高声道。

我叫雨瞳，雨瞳，你听到了吗？你又叫什么名字呢？

回忆终止，回到现实。窗外落雪行人，而咖啡依然热气蒸腾。

女生声波：“……她虽也朝园门那里走，而偏头看。只有桃花最红，确也最高，还没有几多的叶子，暗空里真是欲燃模样。其余的绿叶当中开花，花不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