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姬

珍珠姬

 

一个阳光灿烂的周末，即使是夏日，市集上依然热闹。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各色的衣服，像是彩色的河流，在商铺地摊围起来的狭窄小路中流淌。

 

顺着这条绚烂跳跃的溪流向前行，有一片银白格外的亮眼，原来是一个卖珍珠的摊子。一位穿着浅灰色纱裙的姑娘弯着腰不知在整理什么。小木板床的架子上放着几大盘子珍珠，盘子底铺着淡紫色的绒布，旁边摆着一个小巧的打孔机。

 

“小珠啊，你感冒不舒服就在家歇着嘛，不成就让你爸来看摊子啊！”旁边一位卖绿植的大妈冲着姑娘说。

姑娘起身抬头，齐肩的短发在脖颈划出一条弧线，脸上带着蓝色的口罩，柔柔说道：“阿姨，我爸有事来不了，就小感冒，没事，快好了。”

大妈哈哈笑道：“你爸那人啊，爱面子的，就是没事估计也请不来，不来也好，板着脸把人都吓跑了，看看你，都不像他亲生的。不过，要是像他，肯定嫁不出去了。对了，说起这事，小珠，阿姨下次再给你介绍个更好的啊”

姑娘整理了下口罩，岔开话：“阿姨啊，对面那个摊位不是另租给别人了，你知道谁吗？”

大妈摇摇扇子：“你大叔说，租给一退伍的小青年了，不知道卖啥。这时候还不来。”正说着，有人来摊上问价，大妈于是忙着招呼顾客。

 

中午，趁着人少，姑娘回家做完饭又赶来市集，对面的摊子已经摆上了。

一个卖手枪模具的小摊，摊主是个穿着黑衣的青年，坐在凳子上，手里灵活的组着一只玩具枪。青年仿佛感觉到有人看他，抬起头，瞥见了对面站着的姑娘，也不知道是因为向阳的关系，还是自己低头太久，青年觉得一瞬间有些晃神，姑娘的灰色纱裙还有她脸上戴的蓝色口罩让他觉得是这炎炎夏日里的一抹清凉。

姑娘看着对方黑色的眸子，就那样安静的盯着自己，突然觉得手脚不是自己的。为了掩饰尴尬，她觉得必须要说点什么：“你好啊，我是你对面的，我叫朱珠，以后有什么帮忙的你喊一声就行。”

 青年：“哦，我叫乔林，你好。”

大妈也上来凑话了：“小乔你啊，第一次摆摊吧，胆子放大脸皮放厚，别老坐那害羞，卖东西要会喊话、会拉人。还有，下次来早点啊”

乔林微微点头：“阿姨，谢谢您，我知道了。”

朱珠回到自己摊位，拿出一个桃子给大妈，笑着说：“阿姨，吃个桃子润润嗓，就您最热心啦。”

大妈特别开心的接过桃子：“就我们家小珠最会疼人。”

这是两人的相遇。

 

下一个周末，乔林早早把摊子架起来。不一会，有个胖胖的一脸严肃的男青年骑着电动三轮车过来，停在对面，开始卸货。乔林心里有点失望，低下头摆弄着已经组装好的玩具手枪。

“乔林，你今天来这么早啊！”姑娘的声音。

乔林抬起头，朱珠感冒已经好了，没有戴口罩，因为走路，脸上粉粉的。

乔林站起来：“早啊，要我帮你吗？”

朱珠笑了一下：“没事不用，这是我二哥，都是他帮我弄，哥，这是乔林，他把这边摊位租了。“

正在搬东西的男青年扭过头，看了看乔林摊上的手枪模型，嗯了一声，说了句挺好的，又扭过头去。

乔林于是又坐下，看着朱珠和她二哥忙活着。

慢慢的，集市上人多了。

有些客人要现场加工选好的珍珠，朱珠就戴个口罩给珍珠打孔，乔林看着姑娘灵巧的打孔穿线打结，女孩偶尔看下他，便笑笑。

 

第三周。第四周。

乔林买冰棒会给朱珠也带一根，朱珠从家里带了桃子水果什么的也会给乔林一份。两个人并不多话。再过些时间，姑娘搬来好多河蚌，现场取珠，忙不过来的时候，乔林便过来帮忙打孔。

后来，朱珠送了乔林一只漂亮的贝壳，说是海边的姑姑邮递过来的，是海里的贝，乔林也把自己做的拿铁丝绕成的枪模型送给姑娘。

 

一年后。

青山绿水，朱珠踩着河里的石头往前走，乔林顺着河边的小路跟着。

乔林：“去年我们来这里，水还挺大的，现在变成小溪了。”

朱珠没有吭声，继续走着，乔林大了点声：“下次下雨之后，我带你来吧，山里云雾缭绕的，特别美。”

朱珠停了脚，扭过头，看着他，依然没吭声。乔林笑着说：“不过石头估计也会被水淹了，你就当不了珍珠姑娘在河里走，得跟着我走石子路啦。”

朱珠：“我爸今天说的话，你真一点都不介意吗？”

乔林看着她：“河神的掌中珍宝，当然难求啊，只要你不介意就好。”

朱珠低下头，拿脚踢着水，过一会又说：“那他要是一直不答应怎么办？”

乔林一本正经的说：“那我就去求天生的神仙降旨让珍珠姑娘嫁给我。”

朱珠抬头看他：“你要记着，我喜欢就好。”

乔林对视：“我知道，我等着就行。”

 

一个的老式单元房，两室一厅，地方不大，没有太多的家具，但是收拾的很是整齐。小阳台上摆着几盆常绿植物，乔林正在浇水。他把种着睡莲的水缸移到太阳底下，伸手捞起里面放着的贝壳。虽然是已经取了珍珠的贝壳，可朱珠还是坚持说要放在有水的地方，家里也只有睡莲缸合适，但是容易沾水藻。

乔林拿着去卫生间，准备把贝壳冲洗干净。站在镜子跟前，看到镜子里拿着贝壳的，发现自己一脸愁容，他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贝壳，叹息了一声：“我也不想和你吵架啊，唉。”

自从和朱珠吵架，两个人已经半个多月没见面了。

他把贝壳放在台子上，拧开水龙头，胳膊一弯不小心碰到，贝壳掉在地上。

乔林啊了一声，赶快拿起来看，闪耀着粉色光泽的贝壳已经裂了一两条纹。乔林呆了半响，去厨房拿了塑料袋装了贝壳，出门了。

 

山里阴天，云倏然而来，便漂几点雨星 ，一会云走雨停，便起雾。

朱珠慢慢的在河边小路上走着，这次没有在河里走，哪里还有心情呢。

她蹲下身来，把手放在小溪里，水冰冰的，却仿佛比自己的心还有温度。这样过了很久，她抬头望向来路，貌似有人过来，近一点，再近一点，她不是做梦吧，虽然山里有雾朦朦胧胧，可的确是有人来了，还是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人，是乔林。

朱珠站起来，静静的看着乔林从远到近，两个人都没说话。

乔林先开了口：“你也在啊。”

朱珠：“恩，没事过来转转，你呢？“

乔林：“我，那个，贝壳不小心让我摔了，你以前不是说，贝壳要在水里才是待在最幸福的地方，我想着干脆把它放在这。它过去听惯了海浪声，现在听听山林的声音。

朱珠听完这句话，突然就哭了，眼泪一颗颗的低落，乔林看着那泪珠，这不就是最美的珍珠吗！他走过去，拿手擦拭着朱珠脸上的泪水；“别哭了，别哭了。”朱珠抱住他。

两个人并肩坐在溪水边。

朱珠说：“你上次不是问我，陆地上的枪和河里的珠贝怎么在一起吗？我想，枪不是有子弹吗，热情的心穿过寒冷的河流，然后就可以看到水下的情人，也许珠贝会被击碎，可是它们的心会永远在一起，互相陪伴在水下。”

停了几秒，乔林说：“这真是我听到过的最动人的故事。那破碎的贝壳，将会妆点它们宁静的坟墓，当阳光照射，水面起伏，隐隐有珠光色。”

云散日出，他们的目光望去，朱珠送给乔林的贝壳，此刻，正躺在水下，泛着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