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

远山

 

1

苏砚把卧室的门砰一声甩上，咔嗒落了锁，气呼呼的打开衣柜把里面的衣服都拖出来扔在床上。

苏砚妈妈在门口焦急的敲门：“砚砚你开开门，你爸爸刚刚说的都是气话，他什么脾气你还不知道吗，听妈妈一句劝，你真的不合适去那种地方，砚砚你开门，砚砚。”

苏砚爸爸的声音从客厅里传来：“你管她做什么，这么大人了一点分寸都没有，我倒是看看她能坚持几天。”

苏砚妈妈：“你少说几句，都是你这臭脾气把女儿气走了。”

苏砚把行李箱从床底拖出来，把床上的衣服一股脑塞进去：“你们别吵了，我的事不用你们管，去支教而已又不是不回来了，至于吗你们。”

苏砚转身从卫生间里抱了一大堆瓶瓶罐罐也塞到行李箱里，合住箱子拉上拉锁立了起来拖着就要走，走到门口又折回去把床上一人高的海豚抱枕也抱上。

打开卧室的门，

苏砚 ：“哎呀来不及了我赶飞机呢。”边说边往脚上套鞋子，拿过妈妈手上的行李箱，飞快的在妈妈脸上吻了一下。“妈咪我走了你不要太想我，时间到了我就回来了。”

打开防盗门，苏砚伸长脖子对客厅里的爸爸喊：“老头子我走了啊，你要实在想骂我就给我打电话啊。”

防盗门砰的一声关上，客厅里苏砚的爸爸也套上拖鞋来到门口。两个人听着楼道里叮铃咣当的响声一脸无奈。

 

2

苏砚抱着硕大海豚拖着箱子上气不接下气的赶到机场。

“哎呦我的天终于赶上了。”等着她的一队人目瞪口呆。

张亚楠：“我的小公主诶你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吗，你就打算踩着这么细的高跟抱个娃娃去深山老林里教书啊。”

苏砚：“管他呢，先躲开我老爸就行，非逼着我去什么机关上班每天坐办公室，我不得憋死。不说了要登机了快走吧。”

 

3

下了飞机一行人转乘大巴，苏砚上了大巴就昏昏欲睡，醒来时天已全黑，汽车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颠簸起伏，山路越来越崎岖，车窗外景色也从繁华变得接近原始。

大巴停在一个小村庄里，车门一打开冷风瞬间侵入，苏砚下车时才发现这么晚了支教学校的学生老师校长全在村口迎接她们。

“老师好。”一点大的小孩子们排成两行给苏砚他们鞠躬。

“同学们好，同学们好。”苏砚冻的走路都走不直了还是挺高兴。眼睛一撇才发现孩子们都穿的是破了洞的布鞋。风吹的对面山上的树呼呼响，苏砚的笑容僵在脸上再也化不开。

 

4

苏砚和亚楠被分到去同一个老乡家里寄住，李大妈给两个人端来两碗热汤。

李大妈：“冻坏了吧姑娘，山里夜头冷不比你们城市，快喝点汤暖暖身子，我到里屋给你们铺好床。”

苏砚：“谢谢您了大妈。”

李大妈离开后，亚楠端着汤呼溜溜的喝完了，苏砚左看看右看看还是无从下嘴。

亚楠：“行了小公主，这都受不了以后还怎么在这活，快喝吧。”

苏砚：“亚楠你怎么知道这么多，你以前来过这儿啊。”

亚楠：“我这都第三次支教了，实在是看这些孩子可怜，不然谁想来受这罪，你是从家里赌气跑出来的，受不了就申请回去吧。”

苏砚想了想，咬牙喝光了碗里的汤。

 

5

苏砚：“啊啊啊啊啊。”

亚楠赶紧跑出来捂住她的嘴：“oh my god小公主你又怎么啦小声点啊。”

苏砚指着露天厕所满脸震惊：“它它它…它是厕所？！”

亚楠无奈：“小公主我一次性告诉你吧，这里的米里会有虫子，没有网络没有信号，打电话要爬到对面山上去打，严重缺水，洗脸洗头都成问题洗澡更不要想，一个星期大约能吃一顿肉吧，距离县城有5个小时的车程还不一定有车，这里的小孩也会不听话,这里的家长还有的不理解念书有什么用，你才刚到这里，要不要留下来你自己决定吧。”

亚楠离开，苏砚一个人坐在台阶上看着满天星星，想着爸爸说：“我看她能坚持几天”，妈妈说：“砚砚你真的不适合那里”，亚楠说：“你受不了就回去吧。”

苏砚站起身，跺了跺坐麻的脚。“哼，凭什么都看不起我，我还就在这扎根生长了，有什么考验你来啊，我才不怕你。”

 

6

清晨，阳光洒在校园里，苏砚在教室门口深吸一口气，走进教室。

教室里整整齐齐坐着一排排小孩子们，脸蛋都是红扑扑的，苏砚第一次觉得来这里也不全是坏事。

苏砚：“我叫苏砚，你们可以叫我苏老师或者苏姐姐或者直接喊名字都可以，说实话我也是第一次离开家来到这么远的地方，还请小朋友们多多关照。”

小朋们都兴奋的鼓掌，只有坐在角落里的一个小男孩趴在桌子上睡觉。苏砚走过去，周围的小孩子叽叽喳喳的告诉她：“张博可喜欢睡觉了，一天到晚就是睡觉，还不让别人叫醒他。”

苏砚心里想：我的妈第一节课就碰到亚楠说的不听话的小孩了。

苏砚摇了摇他：“张博，你醒一醒啦，张博。”

张博睡眼惺忪的站起来。

苏砚有点生气：“张博，你知道上课睡觉是不对的吗？”

张博红了脸，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苏砚：“那你为什么还睡觉？”

张博声音小的像蚊子一样：“因为睡着了才会做梦。”

苏砚一怔：“你想梦到谁啊？”

张博：“我以前睡觉梦到了爸爸妈妈，我想再梦到一次，问问他们为什么不要我。”

苏砚：“那你梦到了吗？”

张博沉默半晌 头垂的更低：“没有。”

苏砚内心触动，搂住面前这个单纯失望的孩子，班里大多都是留守儿童，和爸爸妈妈常年不见，此时都已经在偷偷抹眼泪，小声哭泣。

 

7

苏砚：“今天是我们班小豆子同学的生日，我们一起包饺子祝福他好不好。”

同学们异口同声：“好。”

大锅架在户外，小孩子们井井有条分工明确的做着自己的事。

苏砚拿过胡萝卜切丝，动作却笨拙的要命，切的萝卜丝比手指头还粗，旁边的小女孩看不下去，拿过她的刀和萝卜：“老师，我来吧。”

苏砚不放心：“不行，你太小了，小心刀割着你。”

小女孩咚咚咚切着丝，动作娴熟：“老师，你放心，我五岁开始就给弟弟做饭了。”

苏砚诧异，顺便捡起案板上的一根萝卜丝扔进嘴里，讪讪离开到一边去和面。

张博：“老师，水多了，加面粉。”

“老师，太软了，你用力一点。”

“老师，该加水了。”

“老师，水又多了。”

“老师，还是我来吧。”

苏砚尴尬笑笑，把位子让给个子只到她腰边的小孩，用手背擦汗，结果抹花了脸。张博看着她嘿嘿傻笑。

苏砚轻敲他的头：“小鬼，笑什么笑，会和面了不起啊。”

苏砚蹭到包饺子小组，捏了两个不成型还露馅的饺子，在一排排整齐精致的饺子中格外醒目。苏砚看了看，自觉默默的离开，准备去烧火。还没到跟前，一群小男孩已经拦着她不让她过去：“老师我们自己可以的，你别过来了，到那边坐着等一会，饺子马上就好。”

苏砚哭笑不得，坐在一旁的小板凳上拿着筷子等开饭，看着另一边还没有灶台高的小孩子们熟练的做着饭有点羞愧又有点心酸。

 

8

苏砚这几天患了风寒，讲课时不停的咳嗽。

下课，苏砚回到办公室时发现自己包里多了两颗水煮蛋和一瓶草药，还有一张小纸条，歪歪扭扭的写着：“老师，不要生病。”

苏砚把纸条捂在胸口，转头对隔壁办公桌的亚楠说：“亚楠，我好像知道我为什么要留在这个地方了。”

 

9

“咯咯咯”大公鸡清早啼叫叫醒了苏砚，她揉着眼睛望向窗外。雪花纷纷洋洋落下，地上已经积了厚厚一层雪。

苏砚兴奋的不得了，推推旁边熟睡的亚楠：“亚楠快起床了，你看下雪了这么大的雪。”

 

10

苏砚和小孩子们在操场上追逐着打雪仗，雪球飞舞，阳光照射下白雪闪着亮晶晶的光。

游戏暂停。苏砚叉着腰气喘吁吁：“我们歇一会吧，那边有一大块空地，我们去那边在雪地上画画，比赛谁画的好。”

说完率领一众小鬼呼呼啦啦的去旁边雪地画画。

小孩子们有的画蝴蝶有的画星星，苏砚一路走过去一路看，然后停在一个画了很大一个人的女孩子脚边：“小芳，你画的是谁啊？”

小芳：“是妈妈。”

小芳边说边趴下躺在画着的妈妈身上，一只手搂着雪地妈妈的脖子。

苏砚正在旁边沉默了很久，也捡起一根树枝在小芳旁边画了一个人，学着小芳的样子躺下去拥抱妈妈。苏砚贴着雪地里妈妈的脸，声音哽咽：妈妈，我也很想你。

 

11

苏砚拄着一根粗壮的树根，一瘸一拐的爬上山顶，举着手机给家里打电话。

“嘟。。嘟。。”

苏砚妈妈：“喂？”

苏砚：“喂，妈妈。”

苏砚一开口就红了眼。

苏砚妈妈：“砚砚，你在哪呢，电话都打不通，那边苦不苦啊，妈妈去看你好不好，不然你就回来吧。”

苏砚：“妈，我在这里很好，这的小孩子都很懂事，妈，我还学会了做饭，等我回去做给你和爸爸吃。你们不要担心我，要照顾好自己。”

电话那头声音有些嘈杂，妈妈：“哎呀老头子你不要跟我抢，我再跟砚砚是说几句话。”

苏砚失笑，“妈，你让爸爸少抽烟，不要老发脾气，等我回去要检查的啊。”

电话那端依然嘈杂：“听见了吗老头子，女儿都给你下命令了”

苏砚爸爸终于拿到电话：“砚砚，你是好样的，之前强迫你去单位是爸爸不对，你在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好好教那些小孩子，爸爸为你骄傲。”

苏砚：“嗯，爸爸，我会的。爸爸，我爱你。”

挂断电话，苏砚擦干脸上的泪水，看着山脚下校园里奔跑着的孩子们，眼角都带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