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看人下棋的狗

阳光开始灿烂起来时我刚好走在那条道路上，我的左侧是一堆水果，水果后面一个黄脸老人。我的右侧是和水果一样密集的一群人。无疑是在下棋。街道上斑驳的雨水使我两只脚走起来小心翼翼。于是我以围观象棋为由结束了漫无目的的游荡。

远远的一只肥硕无力的狗向这边跑来。

“如果以车换他一匹马也未必不值。”

“那样就挨将了，你真是欠将的人！”

“观棋不语真君子。真把自己当神仙了？”

这时候我感到腿部一阵热烘烘的鼻息，我拿腿踢了一下。那只狗奇怪地叫了一声。我转头继续看别人下棋。人头攒动，小棋盘被人们包围起来。我的头只能从两个比我矮一点的人的肩膀上伸出去。可是我几乎看不清棋子，人们制造的阴影遮挡了我想看到的一切。

“真不错，这一招够狠！老刘你跟谁学的？”

那个姓刘的老头一边收棋一边得意的笑了。人们逐渐散开。就像洪水那样散开。战败的那个老头垂头丧气地坐在一旁。我转过头眼睛有点涩，脖子酸痛。太阳躲在一团云彩里不出来。我想已经过很久了吧。

这时候我的眼前出现一个身材不错的女孩。两只眼睛盯着我，似乎我认识她或者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可耻的事。我的思维在大脑里迅速转动。可是我想不起曾和她有过什么交往。

“先生，你不觉得弄死一条可怜的狗是一种很坏的行为吗？难道你没有想过为此负责？”

这时，我看见我的脚下躺着一条似乎刚刚死去的很肥的狗。

“这应该是误会吧！”我说。

“我想你必须负全部责任。”

“或许吧，如果是我弄死的我是不会有任何怨言的。但是谁能证明这条狗是我杀害的。我明明一直在看下棋。”

“难道不是因为你踢它而使它咬舌自尽吗？”

我想起自己确实无意踢到它了。然而它就这样死了？是的，我没有办法证明它还活着。

人们开始像看下棋一样围住我们并且指指点点。人群叽叽喳喳的在谈论着，似乎一群鸟在谈论。他们交换意见，指手画脚。

“那么我该怎样赔呢？我没有钱，你可以看出我并不是一个有稳定收入的人，如果仔细观察你还可以知道我只是一个几乎不能养活自己的失业工人。”我摊开双手无奈地说。

“如果没有了约翰陪我们娱乐，我和我的家人又将怎样生活呢？你知道没有了宠物的世界吗？”她说。

“我想你可以拿走我的钱包，虽然它是空的，但这是我刚买的，值几十块钱。还有我的手表。我想即便我一直离不开它，我也得把它赔给你了。这是我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

女孩摇摇头，伤心地说，“你不能这样，你太不负责了”。

从人群中挤进一个光着膀子的男人。我想这应该是女孩的哥哥了。因为当他看到这样的情形时他怒不可遏。他把一只粗壮的胳膊伸出来，用食指指着我得头颅说，你需要对我妹妹的约翰负责。这是你唯一的出路。

我把口袋翻出来，把所有能藏东西的衣角捏给他们看。

“我真的没有钱了，你们应该看出我没有工作，没有生活的根基。只有一身不值钱的衣服，我想你们是不会要的对吧？”

“你谋杀了我妹妹的狗就必须以同样价值的事物去赔给她！没有第二条出路。”

我看看天，天是瓦蓝瓦蓝的。下雨前天色是阴暗的。那时我用最后的钱吃了午饭。之后我拍着鼓鼓的肚皮在街上游荡，那时我想世上最惨的事莫过于把所有的钱花光带着一个空钱包在街上无所事事。但是我没有想到还有更不幸的事出现。

人群更加密集了。以我为圆心可以划一个半径为二十米的圆。一个抱孩子的妇女在后面人的推挤下向前一冲，孩子差点脱手而出。我帮她把孩子扶正，但是孩子哭了。她怒气冲冲地对我说：“你这个谋杀犯！

“或许你是在思考推托的理由吧？告诉你，那只是妄想！你没有任何理由推托这份责任。你必须付出代价。”

他一下子把我推倒在地。我看到人们的腿像一片树林那样密密麻麻。我无法穿过人们腿部的缝隙看到外面，因为根本没有缝隙。几个孩子把头从几个大人的裤裆里钻出来。我感到人们在我得头上聚拢。就像一片乌云一样聚拢起来。人群仿佛在紧缩。

女孩说，“这不公平。一切赔偿都是不公平的。你得让约翰复活，要么你就变成约翰”。

“听到了吗？你必须按我妹妹说的那样做。”男子气势汹汹地说。

在这个下午，雨后明媚的阳光照耀着世界时，我有了这样的一个遭遇。然后无论何时无论什么情况我都得去应付。难道这世界上有哪些事情可以逃脱吗？即便在最尴尬的时候我们也得努力找到一条出路。当我听到女孩最后一句话时我突然感到了一种解脱。有一种力量使我觉得可以摆脱这样的困境了。

于是我趴在地上，我将身体蜷缩成一团。我把尾巴翘起来，像一只乞求怜悯的母狗那样站了起来。我就这样成了一只狗。人群开始退去，就像潮水那样。

我的主人在前面愉快地走着，我敢说她再也没有一点沮丧的情绪了。我紧跟着他们的脚跟。她的哥哥迈着大步喜气洋洋地回家，仿佛刚为家里添置了一件满意的家具。

我看到了自己的新窝，我很满意。而且到晚上的时候我还能吃到可口的饭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