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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子弹飞》的火车和火锅，整个儿都带着一股子的超现实主义，不能说是现代，而是后现代。然而姜文饰演的张麻子炸毁火车，劫了县长，将这股子荒诞炸了个烟消云散。这是一部充满了男性荷尔蒙气息的电影，影片的结尾，张麻子骑着马停驻在轨道上。这时，小火车再次驶来，兄弟们喊道：“浦东就是上海，上海就是浦东。”张麻子骑马微笑，追随火车缓缓而去。我们知道，英雄没有谢幕，而是走向了更大更远，同时也更危险的世界，故事才刚刚开始。
冒险家的乐园
上海，中国南北海岸中心点，长江和黄浦江入海汇合处，这座新兴城市，自鸦片战争开埠后，外国的船只从外洋直溯而上，形成了极为复杂的地界面貌。1927年，上海正式脱离江苏省管辖，由于紧邻中华民国首都南京，加之北平、天津的政客纷纷南下，它于是成为全国金融和经济的中心。有生机，就有商人，有商人，就有社会活动。复杂的社会生态系统因而愈演愈烈，文人墨客、妓女、最底层的穷人和最有智慧的野心家，都在此汇聚。这是最混乱的时代，也是最公平的时代。冒险家们在这个灯红酒绿的上海滩悉数登场，像大洋那边怀揣美国梦的穷小子一样，怀揣着属于自己的英雄梦。
二十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每一天都在诞生传奇。贩夫走卒之辈，顷刻间即可飞黄腾达。1900年，一个22岁的小伙子来到法租界总巡捕房报名加入华人巡捕，此前，他当过裱画匠和捕快，听说当巡捕能吃香喝辣前途无量，这才跃跃一试。果然，在积极活动下，他被警务总监看中，立时被提为便衣。凭借他活络的脑子和强壮的身体，很快借工作之便笼络了一批“三光码子”，即那些惯偷、惯盗、惯骗分子。这下，他便能自己“破”自己的案。这人，后来成为上海滩青帮三大亨之一。他叫黄金荣。另两位大亨杜月笙、张啸林，也是同样的道路，出生底层，却从地痞上升为通吃黑白道的流氓大亨，成为翻弄风雨的上海滩人物。这时的上海，被称为冒险家的乐园，它能提供一切有想法的人快速向社会上层流动的机遇。黑道、商场、政坛、娱乐界，大大小小的牛鬼蛇神编织的一张社会黑网把旧上海罩得严严实实。这里的每一天，都在上演比电影更精彩的故事。
这就是民国的上海，用《一步之遥》的电影出品人马珂的话说，“那个年代，没有人是‘小角色’，任何人的命运都会在下一秒钟就发生变化”。
姜文的民国
姜文也把目光投向了民国时期的上海。《一步之遥》讲述了一个民国时期发生在上海的冒险故事。电影从上世纪二十年代北洋上海一场盛况空前的花国选美开始讲起，姜文饰演的马走日与葛优饰演的项飞田同为乱世兄弟，两人联袂操办了这场花国大选，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命案改变了所有人的人生轨迹。在姜文和葛优的角逐中，还有王志文所饰演的一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加入，在普通身份的掩饰下，平衡着两边的力量。他们三人将形成三足鼎立的局面，如同《让子弹飞》中张麻子、汤师爷和黄四郎的三雄结构。同时，里面还有周韵、舒淇这样的佳人，文章这样的奸猾之辈穿插其间。有英雄，有狗熊，有美人，这是乱世佳人的上海滩，但绝不仅仅是这样，这还是姜文的民国上海。
《一步之遥》请到了《雨果》的特效团队，对于影片中上海所将呈现出的气质，姜文对特效公司的CEO西罗·库泽(Thilo Kuther)的要求是，雄性的、时尚的、浪漫的、有冒险家气质的。影片出品人马珂解释说：“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上海，是一个华洋混杂的远东中心，是一个真正的世界性的大都市，说它时尚浪漫，我想很好理解，同时我们也希望拍出它血性、阳刚的一面。”
实际上，从姜文以往的作品中，我们可以看出一丝端倪。无论是《阳光灿烂的日子》里面的北京，还是《让子弹飞》里头的四川小城，都让我们感觉到，那些城市都与它们原本给人的感觉偏离了一点点。这一点点，就是姜文所制造出的梦幻感。这种梦幻感使得那些城市既是它们，又不是它们。或许《太阳照常升起》这种模糊了地缘概念的作品，才最符合姜文的梦幻感特质对架空的要求。无论如何，我们可以推测，《一步之遥》里的“有冒险家气质”的上海，会延续这种梦幻。
为了重建姜文的梦幻上海，《一步之遥》的美术设计团队，光是找老上海的资料就找了一年的时间。“但搭建的时候我们又完全‘忘了’上海”，马珂说。
而女人，毫无疑问也是姜文的梦幻感来源之一。民国时期的上海，随着中产阶级的兴起，新的休闲娱乐方式的出现，舞女文化成了当时最重要的组成部分。那时的上海舞场林立，舞女众多，舞业成为风靡一时的休闲娱乐活动。也因此，《一步之遥》会以一场盛大的花国大选开始，周韵和舒淇作为双女主争夺“花魁”的头衔，“花魁之争”将成为影片的一个重要悬念之一。为了打造片中如梦如幻的歌舞场面，片方请来了百老汇顶级的编舞和舞者。同时，刚刚获得奥斯卡最佳服装设计提名的张叔平则暨《让子弹飞》之后再次与姜文合作，充当《一步之遥》的造型指导。可以想见，姜文在用打造《了不起的盖茨比》的方法创造《一步之遥》。这个方法叫作，不计成本。
让荷尔蒙继续飞
在最新曝光的剧照里，姜文所饰演的马走日或以受难的耶稣被钉在十字架上的形象出现，或深陷狱中一身囚服，葛优所饰演的项飞田则一身警服。这已经暗示了两人“警匪对峙”的身份。而王志文则优雅狡猾，仿佛上海时期的闻人，身着华服仰头，骄傲而不可一世。《一步之遥》不仅延续了《让子弹飞》的三雄模式，还沿用了它的双女模式。但男人戏向来是姜文电影里最好看的那部分，似乎在姜文的电影中，男性荷尔蒙总是散逸在整部作品的空气中。男人，是世界的主要组成部分。虽然是在接续《让子弹飞》结尾的上海所指，且又还是葛优和姜文的争斗模式，但马珂却表示，《一步之遥》不是《让子弹飞》的续集，而是《让子弹飞》的升级。“这次故事背景放到了上海，背景宏大、格局更大、元素也更多更丰富，我们能把当时世界上最来劲的东西，都放到这部电影里来。”
姜文是少数其作品在华语电影世界里能够被称为“作者电影”的人，作者的世界，就是不向现实、观众和主流价值观所妥协的世界。因此，在他的电影世界里，有着会被现实世界里的女权主义者所鄙夷的男权象征，有着会被道德鼓吹爱好者所不屑的自由主义，有着会被老人家所假装忽视的荷尔蒙。从这点看，姜文其实很像昆丁·塔伦蒂诺。《让子弹飞》里的姜文，简直就是《无耻混蛋》里的布拉德·皮特。四川话听上去和美国南部口音一样的凶狠霸道，又着实是充满撒野的力量。其实很难想象到了《一步之遥》，操持着吴侬软语的大男人们会如何上演一场场英雄间的战争。但与现实偏离一点点，不正是姜文的拿手好戏吗？
（本文原载于《大众电影》2014年第11期，转载请注明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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